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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綜藝十年,四大矛盾仍未解

2024-03-08綜藝

日前,騰訊視訊【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和愛奇藝【單口喜劇和漫才大賽】同步開啟選手招募,預示著2024年喜劇綜藝的戰爭即將打響第一槍。

業內將2014年稱作「中國電視的喜劇元年」,隨著【笑傲江湖】【歡樂喜劇人】等節目的問世,喜劇綜藝從2015年迎來井噴式發展,成為最受觀眾和市場追捧的內容之一。十年來,喜劇類節目經歷了發展和調整、井噴和減產,從台到網的主戰場轉移,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影視產業觀察曾經提出,喜劇類節目的發展背後實際上有四大矛盾,目前來看,這四大矛盾未來仍是喜劇綜藝發展需要去面對、去突破的問題。

人才供應與需求的矛盾

喜劇綜藝高度依賴喜劇演員和編劇,但國內這兩類人才都處於供不應求的局面,沒有形成完善的人才培養和輸送機制。所造成的結果是,喜劇綜藝在快速發展兩三年後,喜劇人才及其所儲備的作品被集中消耗,不得不進入調整期。

與國內相比,歐美及日南韓家已經發展出了成熟的產業機制。比如在很多歐美國家,喜劇有著雄厚的民間基礎和觸手可及的培訓資源。資深老師帶領的喜劇講習班和研討會,提供喜劇寫作、表演、業務經營上的指導。喜劇俱樂部提供大量表演場地和演出機會,成為大量喜劇人才的重要孵化地。例如【周六夜現場】中的很多演員和編劇都是從美國The Second City 和 The Groundlings 這兩家俱樂部走出來的。

日本喜劇的產業機制,則以專業的培訓資源和層出不窮的比賽為支撐。在日本,進入演藝經紀公司開設的培訓所是成為搞笑藝人最主要的方法。大部份搞笑藝能經紀公司,如吉本興業、松竹藝能等都設有培訓所培養搞笑新人。同時,日本一年之中的搞笑比賽層出不窮,其中知名度較高的比賽多為吉本興業和各大電視台主辦,目前最受矚目的比賽為M-1大賽,進入決賽便有一舉成名的可能。

南韓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三大無線電視台都會定期舉辦「喜劇人(gagman)選拔賽」,獲獎者與電視台簽約成為旗下藝人。已經完結的喜劇綜藝【搞笑演唱會】【尋笑人】,和目前在播的tvN【喜劇大聯盟】,成為眾多喜劇人成名的舞台。喜劇演員簽約期滿後,便會簽約經紀公司或自立門戶,在油管上經營個人頻道是當下流行的一種方式。喜劇編劇則透過每兩、三年一次的公開招募進入電視台,透過節目不斷培養自身的能力並形成自己的風格,成長為一線喜劇編劇。

參考國外的成功經驗,國內平台和創作者也曾有過本土化的探索。比如【認真的嘎嘎們】便是引入南韓「綜藝人gagman」概念的一次嘗試,但取得的效果較為有限。笑果文化多年來圍繞脫口秀人才的培養,其實建立了一套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機制,但接連不斷的輿論危機不僅限制了旗下藝人發展,更對行業造成了一定損傷。而近年來透過喜劇綜藝為觀眾熟知的喜劇人,則更多直接走向了影視圈,在短劇、電影等作品中擔任演員、編劇,而非回歸到喜劇節目當中。人才的缺乏和流失限制了喜劇內容賽道的發展,這一現狀的改善,需要喜劇人確立長線的職業規劃,更需要平台的持續營運和資源扶持。

模式形態創新與創作者能力的矛盾

在市場對新鮮感要求的推動下,喜劇節目始終在探索新的形式。在2014—2015年喜劇節目井噴的第一階段,【笑傲江湖】【歡樂喜劇人】等節目所引領的演播室競演是主要表現形式。【歡樂喜劇人】和國內頂尖喜劇團隊進行合作,【笑傲江湖】則是把選秀的形態和喜劇的題材進行結合。

到2016年左右,以【奇葩說】【火星情報局】為代表的網路脫口秀節目異軍突起,成為了喜劇綜藝的一種新形態。喜劇節目在2017—2018年進入調整期,【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周六夜現場】等美式喜劇成為這時期較為突出的喜劇節目型別。

進入2019—2020年,喜劇「綜N代」成為在播喜劇節目的主力軍,同時各大平台也結合流行的選秀、創演等元素對喜劇綜藝進行了創新嘗試。比如【認真的嘎嘎們】以選拔具有專業綜藝技能的有趣綜藝新偶像為目標,【笑起來真好看】讓跨界名人來挑戰喜劇。但在這一階段,喜劇形態的探索並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

2020年下半年以來,在喜劇廠牌線下演出基本停滯的情況下,線上的喜劇團綜成為新的風口。【德雲鬥笑社】【麻花特開心】【象牙山愛逗團】等節目將真人秀和喜劇競演相結合,但大部份都沒有做到兩者的有效結合。

2022年由於招商不甚理想,很多計劃制作的喜劇綜藝並未落地。但依然有兩檔節目表現出色,【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第二季和【脫口秀大會】第五季呈現出「雙雄並立」的局面。在近兩年喜劇節目新形態的探索中,只有【開播!情景喜劇】【喜劇的喜聚】【今晚開放麥】幾檔新節目,取得了一定的影響力。

回顧國內喜劇節目這幾輪對新形態的探索,取得成功的其實屈指可數。這背後其實就是喜劇綜藝發展的第二個難題,模式形態創新與創作者能力的矛盾。與國外相比,中國喜劇類節目的表演形式有著較大局限性,依然以小品相聲為主,近年來脫口秀逐漸加入。國外的喜劇表演形式則相對豐富,比如歐美喜劇節目的主要型別包括素描喜劇、派樂秀、單口喜劇等,日本喜劇則有漫才、短劇、大喜利等。國外的這些型別對喜劇演員和節目主創的要求更高,而國內大部份喜劇創作者和演員來自小品、相聲等傳統喜劇表演形式或影視劇,可能無法滿足創新節目形態所需要的能力,例如即興表演能力,因此導致喜劇節目形態創新的探索大多以不太理想。想要克服這一矛盾,需要喜劇人花費大量時間去接觸和適應不同的表演形式,實作從業者整體專業素養的提升。

觀眾審美水平提升與

浮躁的行業風氣之間的矛盾

多年以來,綜藝行業籠罩在一種「掙快錢」的氛圍中,很多節目前期準備不足,對作品打磨不夠,嘉賓的投入度不高,導致產出的作品較為一般。而觀眾的審美水平又在日漸提高,從而產生更大的落差。這一行業通病,自然也體現在喜劇這一品類上。

但如今這種風氣在逐漸褪去,越來越多的創作者越發重視內容的永續增長,孵化出優秀的喜劇作品。比如【一年一度喜劇大賽】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便是基於「喜劇是件長遠的事」來打造。

米未傳媒聯合創始人、COO牟頔表示,米未在2021年進行了戰略轉型,從希望做一家綜藝頭部公司,調整為以一家以喜劇為核心的內容公司,今後3-5年的內容都會以喜劇為核心,基於喜劇的錨定點,在劇集及其他長故事型別上進行探索。

作為公司第一檔喜劇節目的【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其籌備期長達9個月,超過以往的大型計畫。做好一檔喜劇綜藝大致需要70至80個sketch和短故事,米未以線下展演作為內容生長的土壤,節目中演出的作品,在上台之前會有3-5輪的線下展演,喜劇演員最終能登上節目的硬性標準是至少要打造出一個在展演裏排進前25的作品。由此打磨出的作品,較好地滿足了觀眾的期待。

從2024年平台公布的片單來看,喜劇成為了非常重要的型別之一,並且變換出了更為豐富的形態。繼此前官宣與米未攜手打造全新喜劇綜藝【喜人奇妙夜】後,騰訊再次布局了【輕輕松松喜劇節】【HAHA MAKER百貨公司】【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等喜劇綜藝,去年曾亮相的【喜劇大會】也有望回歸。愛奇藝的布局包括【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第三季、【單口喜劇和漫才大賽】,以及將喜劇和文旅相結合的【我和我的家鄉】;優酷則一次性公布了七檔喜劇類綜藝。衛視方面,東方衛視有著較多儲備,【開播情景喜劇】【今晚開放麥】繼續推出新一季的同時,還計劃會打造周播喜劇綜藝【今晚有演出】。雖然這些節目最終能否制作播出還未可知,但可以確定的是,唯有專註於自身品質的打磨,才更有望從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

「有意思」與「有意義」之間的矛盾

電通創意釋出的2024 dentsu Z趨勢報告【折中一代:Z世代半推半就的人生】指出,Z世代的消費心態和行為之一,是「只活今天一天」,Z世代世界的明天似乎已經消失,不再屈服於「延遲滿足」,只剩下當下的快樂與刺激。對應到喜劇內容的創作上,是對「好笑」提出了硬性指標,平台和創作者顯然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比如【單口喜劇和漫才大賽】的招募要求是只要好笑,用更加簡單直接的歡樂來為使用者提供充足的情緒價值。

而在政策導向的要求下,需要喜劇節目做到不但要逗笑觀眾,也要傳遞正能量和社會意義,這需要創作團隊在喜劇效果與深刻內涵的結合間達到巧妙的平衡。這其實是創作者面臨的最大挑戰,稍不註意就會令觀眾感到生硬,引發逆反心理。

馬東此前在愛奇藝悅享會上表示,喜劇的難點在於時代的氣氛難以把握。喜劇固然是一種快樂,但從搜集的題材的來看,喜劇更多是一種拆穿、治愈、接納。以【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為代表,第一季【父親的葬禮】半人馬占星者亂入人類葬禮現場 、「三狗直播間」的無厘頭爆笑,和第二季奪冠作品【再見老張】的笑淚兼具,可以看做是喜劇表現方式的兩端。

喜劇應該有著與時俱進的內核,但不變的是持續為使用者提供正向情緒價值。在歡樂解壓依然是大眾情緒的當下,快樂地反抗、顛覆式自我療愈、純粹地玩樂,將是人們與世界對抗、與自我和解的方式。正如南韓編劇鄭淑所總結的,「喜劇是一種闡述人類生活真相的藝術」,它不能簡單被等同於搞笑。過去可能是依靠語言和肢體動作就可以讓大眾發笑的鬧劇喜劇(slapstick comedy)的時代,如今則是要靠引發觀眾共鳴的情景設定來吸引目光的時代,觀眾對於喜劇的社會性和真實感有了更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