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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瞻|伊朗總統大選即將開鑼:保守派分裂、改革派團結

2024-06-28辟謠

伊朗總統大選將於當地時間6月28日早8點開始第一輪投票,新總統將接替已故的前總統易蔔拉欣·萊希,成為伊朗第九任總統。今年5月19日,萊希在前外長阿蔔杜拉希揚的陪同下,參加了位於伊朗和亞塞拜然邊境地區一水電站的落成儀式。兩人在乘坐直升機返回大不裏士時遭遇空難,包括萊希、阿蔔杜拉希揚在內的機上乘員全部罹難。

伊朗內政部本月9日公布了透過伊朗憲法監護委員會資格審查的六名總統候選人名單。伊朗議會議長卡利巴夫是本次選舉的「頭號熱門」,持務實保守立場;伊朗前首席核談判代表賈利利是強硬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農村享有廣泛支持;伊朗前衛生部長佩澤什基安是本次選舉中唯一的改革派候選人,享有改革派陣營的全力支持;伊朗副總統加齊紮德·哈希米和德黑蘭市長紮卡尼都屬於強硬保守派陣營;伊朗前司法部長、前內政部長普爾-穆罕默迪則是本次選舉中唯一的教士候選人,持溫和保守立場。

伊朗總統候選人,包括伊朗議會議長卡利巴夫、副總統哈希米、德黑蘭市長紮卡尼、前首席核談判代表賈利利、前內政部長普爾-穆罕默迪、前衛生部長佩澤什基安。視覺中國 圖

伊朗半官方媒體塔斯尼姆通訊社分析指出,由於保守派候選人之間存在分票問題,保守派陣營需要推選一名候選人才能確保贏得選舉。當地時間26日晚,保守派候選人加齊紮德·哈希米宣布結束本次選舉,但在他的退選聲明中,並未明確將為哪位候選人背書,凸顯了保守派陣營內部的裂痕。

本次伊朗總統大選投票將於當地時間6月28日上午正式開始。根據相關法律,在第一輪投票中獲得多數票(即50%以上)的候選人將直接勝選。若沒有候選人獲得多數票,則得票最多的兩名候選人將進行第二輪投票。伊朗內政部目前公布的計劃顯示,如果在第一輪投票中沒有候選人勝選,第二輪投票將在7月5日進行。伊朗憲法規定,在選舉結果公布後,最高領袖將簽署任命總統的命令,隨後候任總統將在伊朗議會會議上宣誓就職。

根據最新民意調查結果,卡利巴夫、賈利利和佩澤什基安三人的支持率較為接近,佩澤什基安小幅領先。伊朗學生民意調查機構(Iranian Students Polling Agency, ISPA)的最新民調顯示,改革派候選人佩澤什基安以24.4%的支持率領先,略高於賈利利24%的支持率。此前的「頭號熱門」卡利巴夫支持率僅為14.7%,落後競爭對手將近10個百分點。不過伊瑪目薩迪克大學進行的民調結果則顯示,佩澤什基安以24.4%的支持率領先,卡利巴夫位居第二,支持率為23.4%,賈利利則以21.5%支持率位居第三。

總部位於英國的關註中東新聞的Amwaj Media的分析指出,由於卡利巴夫和賈利利兩名保守派候選人都拒絕退選並為對方背書,保守派陣營遭遇了嚴重分票,幾乎不可能在首輪選舉中取得勝利,唯一的改革派候選人佩澤什基安將有機會闖入第二輪投票。值得註意的是,近幾年伊朗的全國性選舉投票率都很低。2021年總統選舉的投票率只有48.8%,創下伊朗歷次總統選舉的最低紀錄;今年春天的議會和負責遴選領袖的專家委員會選舉,投票率低至41%。外界普遍認為,本次總統選舉或將存在進入第二輪投票的可能性。

伊朗總統是行政部門的首腦,是伊朗政壇僅次於最高領袖的二號人物。根據伊朗憲法第114條,總統由選民直接投票產生,任期四年。符合憲法要求的伊朗公民可以登記參加總統選舉,憲法監護委員會負責稽核候選人資格,並選出少數候選人參選。

當地時間6月25日晚,六名候選人在伊朗國家電視台(IRIB)進行了第五輪,也是最後一輪總統候選人辯論。從這五次辯論中,可以一窺各候選人的政策立場。

當地時間2024年6月20日,伊朗德黑蘭,六名總統候選人進行了第二次辯論。視覺中國 圖

卡利巴夫打造「強勢總統」人設

卡利巴夫此前被認為是本次選舉的「頭號熱門」,他的執政履歷是六名候選人中最亮眼的。卡利巴夫自2020年起擔任伊朗議會議長,此前曾先後擔任革命衛隊空軍指揮官、伊朗警察總監和德黑蘭市市長的職務,以務實和高效的執政風格著稱。由於曾在革命衛隊任職,卡利巴夫被認為更有可能獲得革命衛隊的支持。

當地時間2024年6月26日,在伊朗首都德黑蘭舉行的總統選舉前兩天,伊朗保守派議會議長穆罕默德-巴蓋爾·卡利巴夫在競選活動中向人群發表講話。視覺中國 圖

盡管卡利巴夫屬於保守派陣營,但與強硬保守派候選人不同,卡利巴夫承認美國的制裁對伊朗經濟造成了嚴重傷害,並承諾解除西方國家對伊制裁將是政府的優先事項。卡利巴夫的顧問卡澤姆·卡裏巴巴迪(Kazem Gharibabadi)表示:「重要的是確保制裁完全終止。作為談判的一部份,我們將以核承諾為籌碼,努力恢復石油銷售、銀行業務和對外貿易。」談及應如何解除西方國家的對伊制裁,卡利巴夫強調應采取具體的外交努力,透過「循序漸進」的方式逐步解除制裁。卡利巴夫還表示「需要一位強勢且專業的管理者來有效利用伊朗的地緣政治能力」。

卡利巴夫在其他受關註的敏感議題上采取了謹慎的立場。針對通貨膨脹問題,卡利巴夫承諾調整薪資,並主張賦予央行更大的獨立性。在網路管制問題上,卡利巴夫表示,管制不是確保網路安全的唯一解決方案。卡利巴夫提出了一些實質性建議,但並未直接回應是否應放開管制。

卡利巴夫的保守策略似乎限制了其獲取更多選民支持的能力,但伊瑪目薩迪克大學的民調結果顯示,若卡利巴夫順利進入第二輪投票,大機率能夠擊敗潛在的競爭對手。

賈利利堅持穩健策略

另一位被認為有可能贏得總統選舉的候選人是賈利利。賈利利是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駐伊朗最高國家安全會議秘書處的代表,曾長期在伊朗外交部任職,擔任過國家安全會議委員。自2007年起,賈利利擔任伊朗首席核談判代表。

當地時間2024年6月20日,伊朗德黑蘭,6月28日總統大選候選人、伊朗前首席核談判代表賈利利來到電視台演播室參加候選人辯論。視覺中國 圖

賈利利被認為是強硬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農村地區享有廣泛支持。在賈利利看來,西方國家對伊朗的制裁並非無法克服,因此反對將與西方國家達成協定解除制裁放在政府工作的首要位置。在總統選舉辯論中,賈利利將矛頭對準了伊朗前總統魯哈尼的政府,指責魯哈尼的政策建立在「追求國際協定」的基礎上,忽視了國家的能力建設。

賈利利將與非西方國家開展合作作為突破西方國家制裁的首選替代方案。他表示,伊朗的外交政策應致力於同擁有自主權利的國家開展合作。他強調自己在外交事務方面的豐富經驗,表示伊朗在外交政策層面擁有廣泛機會。

值得註意的是,賈利利有意在部份敏感議題上保持模糊。他在婦女強制佩戴頭巾這一議題上含糊其辭,並在社交平台上談及增加女性勞動力參與度的必要性。【德黑蘭時報】認為,這是賈利利在試圖改善其作為極端保守派的名聲,試圖爭取更多中間選民的支持。

佩澤什基安能否成為黑馬?

作為本次伊朗總統大選中唯一的改革派候選人,佩澤什基安的執政履歷相較於保守派候選人較為薄弱。佩澤什基安目前是伊朗議會的議員,曾在前總統哈塔米的政府中擔任衛生部長,並在2016至2020年擔任伊朗議會第一副議長。不過由於獲取了改革派的全力支持,佩澤什基安被認為有能力挑戰保守派候選人。

佩澤什基安最大的弱點在於他既不是經濟方面的專業人士,也沒有處理經濟問題的經驗。在候選人辯論中,佩澤什基安始終沒有提出詳細的經濟政策方案,並以他不是經濟學家來回避實際問題。不過佩澤什基安承諾,將會任命專業人士擔任政府部門的負責人,並建立一個專業、高效的政府,打擊腐敗行為,同時增加政府財政的透明度。保守派對佩澤什基安進行了猛烈批評,指責他未能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

佩澤什基安堅持伊朗改革派陣營的溫和政治觀點,認為應改善同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國家的關系,並將解除西方國家對伊制裁放在首要地位。他還暗示,強硬保守派正利用規避制裁的過程獲利。在強制婦女佩戴頭巾的問題上,佩澤什基安堅持了他既有的看法,明確反對針對這一「違法行為」采取嚴厲措施。

盡管佩澤什基安在大選辯論中的表現一般,但憑借其唯一的改革派身份,他仍然獲得了極為可觀的支持。前總統哈塔米、前外長紮裏夫、前副總統賈漢吉裏等多位著名改革派人士已經宣布支持佩澤什基安競選。

1997年至2005年期間擔任總統的哈塔米是改革派中最具影響力的人物。哈塔米25日透過視訊資訊宣布支持佩澤什基安競選總統,他在講話中承認,伊朗社會目前「陷入危機」,需要進行結構性改革。哈塔米稱贊佩澤什基安是一位「善待人民」且「追求正義」的候選人。在2013年至2021年擔任魯哈尼政府第一副總統的賈漢吉裏在社交平台X上表示,佩澤什基安是「真誠、自信、勇氣和道德生活的典範」。

前外長紮裏夫是佩澤什基安另一位重量級支持者。佩澤什基安此前承諾,若最終當選伊朗總統,他將重新任命紮裏夫擔任外長。紮裏夫對佩澤什基安的支持可謂不遺余力,不僅在電視節目中擔任佩澤什基安的顧問,還陪同他存取了伊斯法罕,意在展現改革派陣營的團結。

紮裏夫是魯哈尼政府的外交部長,在紮裏夫的推動下,伊朗緩和了與西方國家的關系並簽署了【伊核協定】。然而,由於美國川普政府單方面結束【聯合全面行動計劃】(即伊核協定)並重新開機對伊制裁,伊朗經濟再次陷入困境,支持簽署伊核協定的改革派受到嚴重打擊。

盡管佩澤什基安獲得參選資格一度被認為是伊朗憲法監護委員會的一種策略性安排,正如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所長、伊朗研究中心主任李福泉教授曾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分析,一位改革派成員的存在,是為激發伊朗民眾的投票熱情,但是基於目前的民調結果,【德黑蘭時報】分析指出,佩澤什基安有能力對保守派候選人構成嚴肅挑戰。若成功進入第二輪投票,佩澤什基安可能會激起改革派選民的投票熱情,以「黑馬」身份贏得選舉並非完全不可能。

外界關註的前總統內賈德在此次選舉中再次登記了候選人,但同樣被取消候選資格。李福泉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指出:「內賈德在伊朗政壇早已被邊緣化了,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他與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矛盾公開化,因此不可能被伊朗高層所接受。」

李福泉進一步分析指出,內賈德在擔任總統期間大力宣揚馬赫迪即將復臨(註:根據伊斯蘭教什葉派教義,什葉派的第十二任伊瑪目會以救贖者馬赫迪的身份重臨世間,隨後領導正義力量與邪惡力量對抗,最終消滅邪惡、恢復正義,為末日審判做準備),這一說法威脅到了伊斯蘭共和國和哈梅內伊的權威。此外,內賈德將民粹主義作為獲得選票的手段,提出了「將石油收入反映在老百姓的餐桌上」的口號,實行廣泛的補貼政策,這種民粹主義政策對於伊朗經濟長遠發展不利。「內賈德參選會制造伊朗政府內部的矛盾,對伊朗的長遠發展是不利的,因此遭到否決是一種必然。」李福泉說。

「背書」還是「分票」?

與改革派陣營的團結形成對比的是,保守派多位候選人或將分散選票。加齊紮德·哈希米、紮卡尼和普爾-穆罕默迪這三位候選人的支持率顯著偏低,幾無可能成為下一任伊朗總統,但他們在選舉過程中的決定仍有可能影響大選結果。

普爾-穆罕默迪是本次六名總統候選人中唯一一名教士,持溫和保守立場。普爾-穆罕默迪曾在內賈德政府擔任內政部長,在魯哈尼政府擔任司法部長,在伊朗政壇影響力不大。然而在本次大選中,普爾-穆罕默迪采取了極其大膽的策略,吸引了相當一部份伊朗人的關註。

普爾-穆罕默迪大力抨擊了現政府的多項政策,同時指責強硬保守派正在實行不負責任的對外政策。普爾-穆罕默迪反對伊朗在俄烏沖突中支持俄羅斯的立場,伊朗「為烏克蘭戰爭付出了代價,卻沒有從中受益。」在互聯網管制問題上,普爾-穆罕默迪傾向於取消大部份互聯網管制。在強制佩戴頭巾的問題上,普爾-穆罕默迪同樣明確反對針對這一「違法行為」采取嚴厲措施。

普爾-穆罕默迪的表態與改革派候選人佩澤什基安的立場較為接近。【德黑蘭時報】援引分析人士指出,普爾-穆罕默迪試圖扮演溫和派的角色,以吸引溫和派和部份改革派選民的投票,這可能會分走改革派候選人佩澤什基安的部份選票。

另外兩名保守派候選人紮卡尼和加齊紮德·哈希米的支持率同樣低迷。分析人士此前指出,紮卡尼和加齊紮德·哈希米大機率會在投票開始前最後幾天結束選舉,並為一名保守派候選人背書。然而,保守派陣營至今仍未就推選哪一位候選人達成一致,卡利巴夫和賈利利都拒絕退選,因此這兩名候選人選擇為誰背書就顯得至關重要。

據伊朗邁赫爾通訊社報道,當地時間6月26日晚,加齊紮德·哈希米在社交媒體上宣布結束選舉。令人奇怪的是,加齊紮德·哈希米並未指明將為誰背書,只是含糊地表示:「為了維護革命力量的團結,我宣布結束選舉。」他還進一步表示:「希望其他三個兄弟在剩下的時間裏也能達成一致,這樣革命陣線就會得到加強。」

保守派候選人的各自為戰已經引發了保守派陣營內部的擔憂。卡利巴夫曾在本月16日表示,保守派候選人需要在6月28日之前就候選人問題達成一致。【德黑蘭時報】援引分析人士指出,保守派的五名候選人,尤其是卡利巴夫和賈利利必須達成協定,其中一人結束選舉並支持另一人,以免分散選票。不過根據黎巴嫩媒體Al Mayadeen的報道,卡利巴夫和賈利利兩人都拒絕結束選舉。伊朗反對派媒體Iran Wire分析指出,由於卡利巴夫和賈利利的政治立場存在明顯分歧,兩人不太可能選擇退選並為對方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