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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沒有絕對完整的真相,或多或少都參雜著推理 | 專訪

2024-07-20辟謠

界面新聞記者 | 潘文捷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在流行文化中,漢武帝通常是「少年天子」的英武形象。但歷史研究學者譚木聲卻告訴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歷史學者對漢武帝的評價並不高:「紙面的輝煌看起來都很光鮮,遠觀秦皇漢武,拓疆萬裏,揚中國威。但如果你生活在武帝的時代,一定很艱難。」

漢武帝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皇帝?漢武帝一朝的政治鬥爭又是什麽樣的?在【巫蠱亂長安:漢武帝晚年的奪嫡暗戰】一書中,譚木聲將目光對準了漢武帝晚年的巫蠱之禍。漢武帝晚年懷疑周圍的人都在用巫蠱詛咒他,在寵臣江充等人的操控之下,太子劉據逐漸成為了懷疑物件。為了反擊,劉據起兵誅殺江充等人,遭到漢武帝的鎮壓。劉據兵敗不敵,逃出長安後自盡,皇後衛子夫隨後也自殺。這場政治鬥爭對西漢後續的歷史產生了諸多影響。

譚木聲此前在【太後西奔:帝國晚期的倉皇與激蕩】一書中復原了為躲避八國聯軍侵華,慈禧老佛爺帶著皇上倉皇離京的歷史。與研究晚清歷史不同,關於西漢的這段歷史,現有材料有許多空白、缺失,還有些能夠看出有明顯的篡改痕跡。他在殘破的片段之間尋找蛛絲馬跡,在掌握歷史材料和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其中的缺失之處,對因果鏈條的斷裂處展開推理與想象」。

01 歷史永遠不是爽劇

界面文化:你先後研究和寫作慈禧和漢武帝,你關註的重點有什麽不同和類似的地方?

譚木聲 :我想要給歷史人物祛魅。任何一個擁有權威的人,任何一個擁有巨大光環的人,在特定的條件下,其實都是普通人。失去了權力庇護的慈禧就是喪家之犬一般的老太太,在她最倉皇無助的時候,懷來縣知縣吳永這樣的人很精明幹練地來幫助她,提供安全感,她也會像落水的人一樣,牢牢地抓住這根繩子。吳永這樣的人在以前進不了她的法眼,哪怕想盡各種方法去巴結諂媚都沒有什麽效果。但在這個時候只是獻上了一鍋小米粥、幾個雞蛋,就會得到無限感激。她在這時候就回到普通人。

漢武帝在六七十歲的時候,生理和心理狀況跟今天八十多歲的老年人很相似。今天對老年心理學的一些研究結論,放在歷史人物的身上也同樣適用。他表現出猜疑,覺得外界所有的危險因素都在針對他,只相信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不管這幾個人的地位是多麽卑微。可是,他在極端相信一個人之後,又很容易拋棄這個人,懷疑這個人其實一直想要暗害他,接著又去信任另外一個極端卑微的人。這跟今天的很多老年人因為子女疏於照顧,而很容易信任陌生人,結果受到保健品詐騙、電信詐騙很類似。我正在寫作的三國題材裏,不管是劉備、孫權、曹操,都有他們各自人性裏的狡詐和虛弱。

再厲害的人也可能轉眼身首異處、全家族滅,所以,對於他人的成功和地位,要有一個平等的心態,對自己的命運也有平等的心態,今天特別成功也不要漂浮在上,落魄無依也不要諂媚權貴,喪失希望。

人物關系後面或明或暗的關系,似乎隱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史記】和【漢書】沒有挑明的,所以我做了人物關系圖,先把人物關系一點一點的勾連出來之後,才有了這麽一本書。

單從歷史記載的事件中,是不能夠理解人在歷史當中的行為的。舉個例子,太子兵敗的時候要逃出長安城,武帝下令關緊城門,一個都不要放走,覆盎城門的司直的田仁卻開門放走了太子,【漢書】的記載沒有解釋為什麽他要這麽去做,只是說丞相劉屈氂氣急敗壞地要殺他,有人勸說劉屈氂,二千石以上的官員丞相不能擅殺。

田仁為什麽冒著如此大的風險放走太子,二千石以上官員不能擅殺但丞相為什麽要殺,如果不能找出其他歷史線索,讀者就不能理解這些抉擇。田仁早年是衛青的門客,劉屈氂則是中山靖王的兒子,他是出身趙地的外戚集團的一個分子,和李氏外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與李廣利是兒女親家。我把人物關系梳理出來,很多人的行為和動機才得到了解釋。我目前寫作依賴的材料裏,還沒有看到有人相對完整地鉤織這張網路,所以本書就是對人際關系引發的人物行為動機的解讀。人都是生活在人群之中,生活在自己的人際網路之中。

界面文化:為什麽 歷史學者 寫作的時候似乎 沒有那麽註重人際關系

譚木聲 :用人情的來解釋歷史會顯得不嚴謹,這個東西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但是永遠沒有辦法確證,沒有辦法用顛撲不破的邏輯去論證。比如說某年某件事情上,某人在一個非常重大的事上幫助了我,我對他有好感有感恩,日後在提拔任用下屬的時候,就提拔了他。但是如果沒有人把某年他幫助了我這件事情給挖出來,又歸結到提拔跟此事有關,那麽這一邏輯鏈條就不成立。而且並沒有一個過硬的證據,說兩件事有關系。

司馬遷寫【史記】的時候,會把人物關系作為一個因素寫進去,但是近代以來,歷史學想讓自己成為一門科學,獲得科學取得的成功,便追求絕對的準確性。人的傾向性、歷史的可能性,在他們的筆下沒有存在的空間。我的寫作裏有大量推理,要去評學術成果、社科基金是不可能的,這樣的寫作只能存在於一個作家的筆下,而不能存在一個學者的筆下。我在史料裏把關系挖掘出來,不是想向讀者證明,而是想引起共情——你看到這些事情,是不是認為有可能發生了這樣的結果?

界面文化:讀這本書有個感覺,如果拍成電視的話,對大眾來說像是宮鬥加上權謀。權謀劇中,劇情 反轉再反轉, 最後 一切都掌握在 主角 手中。 主角謀劃什麽,事情基本上就能做成,但是實際操作中會有很多掉鏈子的環節。

譚木聲 :我只能是說我看到了什麽,推理有可能發生了什麽,但不能腦補細節,再往前彌補一點就會寫成小說。黃門蘇文誣陷太子的動機是什麽?得彌補上他的早年經歷,他與鉤弋夫人的父親的關系等史書完全沒有的記載。人謀取權力,一個很大的因素是想要傳之後代而不絕,作為一個宦官,他為什麽會有如此強烈的權力欲望?要彌補的細節太多了,就算了。

有個朋友在【巫蠱亂長安】中看到了無常。所有的人物都在用盡全部的心思想要達成目的,想要把自己人送上儲君之位,但沒有一個人料到自己的結局,沒有一個人的算計實作了,包括武帝。在【太後西奔】裏也一樣,慈禧、李鴻章、端王其實也是在謀求現有的限制條件下對自己最好的結果。推動東南互保的盛宣懷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與洋務事業;義和團的拳民想讓自己吃飽飯,進一步最好能當上大師兄;剛毅想的是要當上大學士……在環境推動下,歷史的每一個參與者都在謀求更好的出路,合力之後,出來的卻是一個誰也不想要的結果。

要改成小說的話,我就要堅持這一點,沒有任何一個人掌控事情的走向,所有人都在努力,但是所有的人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命運擊潰。歷史永遠不是爽劇。

武帝最後成功了嗎?沒有,最後連他的繼承人都有可能不是他親生的。書裏也談到,劉弗陵是懷胎十四個月生的,這孩子可能不是他的骨肉。武帝臨死前,遺詔指定劉弗陵為太子,劉弗陵登基指定霍光為輔政大臣,有可能不是他個人意願,有可能他早就死了。當然這些都是推斷,但是有一個明明白白的事實,就是他這麽一個偉大的君王,沒有皇後陪葬,霍光說他生前最愛的是李夫人,追認李夫人為皇後陪他下葬,相當於他真的是孤家寡人。霍光可能是最後的勝利者,他掌握了三代皇帝的廢立,但是霍光死後不久,他全家被誅滅,後代一個都沒有存下來,算成功嗎?這是一個沒有贏家的鬥爭。

02 在 最高權力中,男性女性可能都一樣

界面文化: 上一本寫慈禧 這一本中漢武帝的時代也深受女性政治人物的影響。你是否有在意識地選擇和描寫女性角色?為什麽?

譚木聲 :我只是如實地去呈現。我去研究巫蠱之禍前因後果的時候,呂太後、竇太後、王太後、竇長公主、平陽公主、陳阿嬌、衛子夫、李夫人、王夫人、鉤弋夫人等名字會反復出現。缺掉她們,歷史故事就講不下去。我盡量如實地根據故事的講述需要呈現她們,我心中其實並無性別意識,沒有有意誇大,也沒有有意隱藏。這麽看來,女性在這段歷史當中就是很重要。

界面文化:羅漢在【武曌:中國唯一的女皇帝】裏面談到, 儒家歷史學家(通常為男性)可能對女性政治家 有比較深刻的 偏見。 你能否談談你筆下這些女性政治家的水平究竟怎麽樣?

譚木聲 :原材料中,尤其是漢代人比如司馬遷記錄中的女性,都還好。後世史評家對這些材料則帶有性別歧視的意思,但是我盡量只用事實本身,有意識不受他們影響。

可能對於普通人來說,男女有著天然不可逾越的界限,但到了最高權力中,男女真的有可能都一樣,呂太後、武則天,做什麽都沒有人反對他們。當然,女性在政治上面表現一直都只是局限在最高層,只有公主、太後等能夠去參與政治。但即使是在對女性最嚴酷的時候,也就是宋明理學逐漸昌盛之後,女性在最高層面參與政治也沒有停,北宋和南宋皇後幹政、太後幹政仍一直存在。

我們能看見,獨立行使權力的兩位女性水平都很高。呂太後雖對劉家宗室下手殘忍,但行黃老之治,輕徭薄賦,漢代在經過秦末戰爭之後快速復蘇,跟呂後的行政風格有密切關聯。竇太後本來是呂後身邊的一個侍女,嫁給文帝,她從呂後和文帝身上受到了黃老之治的影響,文景之治特別是景帝時期的政治有她的影響和功勞。武帝剛剛繼位的時候就想推行新的改革,被竇太後打壓了下去,所以在武帝執政的前6年,漢代實行的是黃老之治。從這些方面來看,兩位女性的表現都比武帝好,彼時漢代雖然沒有驅逐匈奴,開拓西域,但是國家富裕,人民幸福,妍妍向榮,武帝敗家子揮霍了祖上積累下的財物,又經過漢昭帝和漢宣帝的「昭宣中興」,也沒有恢復到最好的時候。

武則天統治業績也非常好,這幾位都是明君。慈禧太後雖然昏聵,但是晚清到了那時候,可能換一個男子主政也差不多,道光帝、鹹豐帝也沒比她強。

03 如果你生活在武帝的時代,一定很艱難

界面文化:漢武帝在普通人眼中是中國古代著名的君主。在電視劇等流行文化中,漢武帝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你怎麽看待這種形象的形成?歷史學者辛德勇認為,漢武帝一生都在禍國殃民,終其一生,並沒有做出根本性的改變。現在主流的歷史學界對漢武帝的評價是什麽樣的?

譚木聲 :漢武帝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皇帝之一,「少年天子」一說也沒有問題,屬於客觀描述,因為他16歲就登基當皇帝,執政時間54年,而且他確實智商很高,天縱英才。

他在用人上極為高明。衛青本來是平陽公主的騎奴,個人武藝高強,可以從很陡峭的高坡上縱馬而下,問題是這和指揮數萬人的部隊,在荒漠上怎麽包抄、行軍是兩碼事兒。現有歷史記載裏面,衛青第一次出現在戰鬥中當將軍,就取得了漢朝對匈奴作戰以來第一個勝利。雖然勝利規模不大,斬首虜800余人,但打到了匈奴的龍城,也就是匈奴單於祭天的地方。此後他在若幹戰役裏面都展現出天才般的指揮藝術,甚至有一次包圍了匈奴單於,差點活捉了,這一戰叫漠北之戰。衛青的才能是怎麽來的,誰也不知道。漢武帝大膽地啟用他,就取得了絕妙的成果。漢武帝對霍去病的使用也是這樣,在霍去病很年輕的時候就讓他放開手去打,創造出了中國戰爭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閃電戰、遊擊戰的戰法。

司馬遷【史記】裏把李廣寫得威武雄壯,李將軍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大名聲,但仔細一看,他每一戰都沒有成績,要麽迷路了,要麽被俘了,武帝就說這個人不可用,說他數奇,意思是命不好,可能武帝看出來了李廣的打法不能夠適應漢從防禦作戰向大部隊機動戰的轉移。李廣過去只是守邊,他做郡太守,匈奴不敢犯邊,但他可能跟不上帶幾萬人在大沙漠上的機動作戰。從這些地方能看出,武帝用人的感覺很對,所以這是一個天縱英才的君主。

一個人太聰明,又不受制約,就會多欲。個人欲望很多,足以敗家。皇帝欲望太多,足以滅國。在國家事務上面,漢武帝對外頻繁作戰,國家財政陷入到崩潰之中。文景之治時,倉柯瑞面「積粟陳陳相因」,積攢的谷子,去年還沒吃,今年的糧食又入倉了,老百姓都有積蓄。可是武帝把好時代積累下的財富統統揮霍一空。

漢武帝推出了算緡令,算是一個財稅計價單位,緡是你的財富,估計你家有多少資產,向國家報告,按照一定的比例交稅。很多人瞞報,所以接著又推出了告緡令。我舉報你,說你家有200萬只報了100萬,官家查實之後,這100萬裏面我分50萬,政府分50萬,由此全國大興舉報之風,中產之家基本全都破產。

在武帝的中晚期「天下戶口減半」,一個國家的人竟然死了一半。武帝朝有個著名直臣汲黯,批評說這種做法是「內多欲而外施仁義」,天天嘴巴上說要行這種三皇五帝的堯舜統治之道,但是內心欲望太強。他追求長生和成仙,漢代會發生巫蠱之禍,其實跟他追求長生有關。

歷史學界對漢武帝的評價是負面的,不管是從對人民的迫害,還是造成的家庭慘劇,都能夠看得出來這個人很不好。贊頌他的大部份是文人,文人喜歡宏大敘事,喜歡光鮮亮麗的表面。一般的民眾對漢武帝評價也高,因為紙面的輝煌看起來都很光鮮,遠觀秦皇漢武,拓疆萬裏,揚中國威。但如果你生活在武帝的時代,一定很艱難。不惜一切代價完成宏偉的工程,後人只看到了留下了這個工程,但是當時的人是代價中的那一份子。

漢武帝的功績留下了什麽?西漢結束後,西域就迅速就脫離了中央政權。任何一個國家的疆土都在不停變動,所以用疆土的擴充套件來評價君王,是沒有什麽意義的。真正評價君王的應該是生活在那時代的百姓是否感覺到幸福,這個時代是否給後世留下文明和文化。

界面文化:辛德勇的研究認為,當時幾乎人人盼望漢武帝速死,他身邊的官員和家人,像陳皇後和公孫賀子公孫敬聲、丞相劉屈氂,就都透過巫蠱之術,詛咒他死亡,太子劉據也要下蠱詛咒漢武帝。你是怎麽看待這種說法的?

譚木聲 :太子劉據行巫蠱詛咒武帝,是被栽贓的還是真有其事,歷史學界吵成一團。關於這段歷史,留下來的就是那麽點材料,明顯能看得出來,關於這件事情的記載,在事情發生之後,經過了有意識的大規模焚毀和篡改。中國史學界最聰明的大腦看到的都是一樣的材料,得出的結論卻不同,為什麽呢?是因為每個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不同。所以,歷史哪有絕對的完整的真相,歷史或多或少都參雜推理。

界面文化:漢武帝留下了什麽政治遺產嗎?

譚木聲 :漢代的政治到了武帝開始產生了一個巨大的轉折。武帝中期之後和武帝中期之前,漢代政治制度層面是變化極大的。此前,漢代行黃老之治,也就是小政府大社會,政府不主動幹預民間的事情,輕徭薄賦,政府不做大工程,也不搞軍事行動,少收稅。文帝時期達到了三十稅一,即所得稅3.3%。

武帝之後相當於全能政府,政府對民間進行掌控以支撐對外征伐、求仙求長生。求仙求長生也很費錢,去泰山祭天一次,幾萬人從西安到泰山,走著過去,沿路的政府都要接待,虛耗天下。要做這麽多事情,政府財政汲取能力就一定要強,政府的規模也越來越大,逐漸形成酷吏化政府。個人犯罪往往要株連,小罪往往變成大罪,只有這樣酷吏才有功勞,導致整個國家的基層行政力量龐大又殘酷。

漢代的統治階層也發生了重大變化。漢代有開國軍功集團,跟著劉邦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子輪流擔任政府高級職位,他們死後兒孫擔任這些職位。這樣,文官系統的權威較強,在很多事上可以跟皇帝商量,從武帝開始就開始扶植他身邊的小臣執行命令,架空弱化外朝丞相、禦史大夫的權力。用有親戚關系的小臣更好,但親戚又分兩種,父系和母系,父系親戚都姓劉,從血統上來說他們也有繼承權,很有可能取代他當皇帝,所以用外戚是最好的,衛青、霍去病就都是外戚。但是外戚可能架空皇帝,武帝雄才大略,能夠控制使用外戚,但是皇帝比較弱的時候,外戚逐漸就變得不受控制,這就導致了西漢最終亡於外戚之禍,導致王莽篡漢。如果武帝不是活得那麽長,太子劉據20來歲繼承帝位,後面也不會有外戚之禍了,西漢政治會呈現完全不同的面貌。

太子和武帝的分歧一定程度上有可能是統治風格的不同,太子可能還是更加傾向於漢代的傳統黃老之治。如果他能夠順利繼位,很有可能糾正武帝使用酷吏帶來的問題,西漢後期又會呈現一個不一樣的面貌。

武帝還帶來一個影響——儒生的崛起。過去我們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漢武帝和董仲舒共同實作的,似乎儒學成為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儒生成為中國文官體系的核心人員,是在武帝時候實作的。歷史的真相並不是這樣。外戚和法家酷吏構成漢武帝統治的核心,武帝對董仲舒並沒有過多使用,只是做到江都國相。儒生成為帝國統治的核心集團,跟武帝時期的巫蠱之禍有關,巫蠱之禍大量牽連了開國軍功集團的後代,他們大多和太子一個陣營。武帝倉促死後,朝廷裏已經沒有成熟的力量可用了。後面的皇帝要麽依賴外戚,漢宣帝就把他母親家外婆家的親戚全都用上;要麽就是提拔底層升上來的官員,儒學就是如何行政的學問——這才是儒生成為漢統治集團的核心的一個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