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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新年:東線報務員眼中的冬季戰場

2023-12-28圖片

本文摘自[德]艾哈德·施泰奈格爾著,小小冰人譯【東線無線報務員回憶錄】

1941年12月23日傍晚,我們渡過沃爾霍夫河。天氣有所好轉,此刻下起雪來,但風力減弱了,雪花飄落的聲音清晰可辨。我們輕松地踏過地上的新雪,到達丘多沃附近的德米特羅夫卡村。接下來幾個月,團部一直設在此處。

我們幾個步兵連剛剛開抵,俄軍偵察部隊就到達了冰封的沃爾霍夫河河岸。自6月22日以來,我們師一直沒離開前線,眼下又被迫在缺乏冬裝和準備的情況下,抗擊冬季裝備精良的敵軍新銳部隊。我們軍釋出的公告說這場後撤是德國軍事史上輝煌的一頁。可這又有什麽用呢?還不如給我們發雙氈靴。為紀念掌權9周年,希特勒於1942年1月發表了講話,他把德國官兵在冬季戰局取得的成就稱為「英雄史詩」。經歷過這場戰局的人都知道,他的話一點也沒誇大。

照片最右側是一挺配備輪式槍架的蘇制馬克西姆機槍,它旁邊擺放著輕機槍、輕型迫擊炮、步槍和其他武器。(作者收藏)

聖誕夜,團訊號排齊聚在一座俄國木屋裏,每個人都到了。我們下午在德米特羅夫卡村南部邊緣砍了棵杉樹,這棵聖誕樹現在就在屋內,還被我們用金銀絲帶和蠟燭裝飾了一番。盡管它不過是棵小樹苗,但在暖和的屋內依然會散發出宜人的香氣。蠟燭點燃後,胡巴奇博士少尉讓我們聚在聖誕樹旁,親自朗誦了華瑟·弗萊克斯的詩篇【戰爭聖誕節】,弗萊克斯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軍人。作為歷史學家,胡巴奇博士少尉經常探尋過去和現在的相似之處。

慶祝活動剛剛結束,海因茨和我就奉命前往第2營,我們沒有攜帶電台。第2營位於佩爾捷茨諾,距離新戰線2—3千米。我們走入黑暗中,跟隨領路的傳令兵趕往第2營,聽見身後傳來【星光燦爛平安夜】的歌聲。不過當晚沒有燦爛的星光,而是下著小雪,雪花撲面而來。我們縮了縮頭……

我們到達第2營時,剛好趕上他們分發聖誕烤雞、冰凍的葡萄酒、凍得硬邦邦的麵包—幾瓶葡萄酒被凍得只能砸開,麵包也只能用斧頭或刺刀切成片。不管怎麽說,我們好歹待在屋內,而步兵連的戰友此時卻不得不在露天地站崗,或忙著修建掩體—他們必須用手榴彈和炸藥炸松凍結的地面,然後毫不拖延地挖掘戰壕。時間很緊迫,因為沃爾霍夫河對岸,俄國人正沿寬大的戰線逼近。聖誕過後,營部立即離開村莊,在鐵路路堤旁的林地邊緣挖掘陣地。

炸松地面後,我們這群訊號兵分成三組,拎著塹壕鏟、斧頭、鋸子、釘子投入工作。第一組負責砍伐松樹,第二組把砍下的樹幹鋸成需要的長度,第三組把木料運到正在修築的掩體旁。這座掩體已經挖了1.7公尺深,四根粗粗的樹幹插入地裏充當支柱,還用線纜捆紮在一起,以防支柱向內倒下,掩體頂部則鋪有兩層厚厚的樹幹。整座

掩體以泥土覆蓋,現在差不多完工了,就差弄個廁所。我們把空汽油桶改造成暖爐,擺放在合適的地方,還安裝了煙囪,我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弄到的煙囪管。

第162步兵團的士兵進入陣地,準備對愛沙尼亞的一座機場發起攻擊。照片右側那名觀測員正在評估相關情況。(作者收藏)

兩天後我們入住掩體。取暖設施挺管用,樹幹蒸發出的水分太多了,一個勁兒地順著「墻壁」往下淌。我們在樹林裏總算有個能取暖的地方了,而且多少確定這裏不會被炮彈直接命中,因為掩體周圍的樹木能擋住襲來的炮彈。當然,要是俄國人發射延遲引信炮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俄軍炮兵前移並校準他們的射界時,我們的掩體已經準備妥當。敵人的測距彈射到德米特羅夫卡和佩爾捷茨諾村,騰起小股煙雲。一發炮彈直接命中我們設在佩爾捷茨諾村的前進電話交換站,但電話通訊只中斷了一小會兒就恢復了。兩名話務員沒事,只是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12月底,嚴寒卷土重來,溫度降到零下30攝氏度,甚至更低。除夕夜,我和海因茨與第2營訊號兵聚在一起歡度新年,我用兩顆子彈的火藥充當鎂光粉,拍了張照片。

除夕夜還沒結束就輪到我站崗—從23點起,在掩體外站一個鐘頭的崗。哨兵可以穿一雙很大的氈靴,盡管如此我還是凍僵了,特別是腳。站崗時必須不停地活動,靠擺動雙臂、移動雙腳、揉捏鼻子取暖。腳下的積雪嘎嘎作響,這種聲音令我緊張不安。樹林裏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俄國人?我是不是該發出警報?不用,這是因為霜凍導致樹上結的冰越來越重,最終壓斷了一兩根樹枝。樹梢間閃爍著前線發射的曳光彈的亮光,沃爾霍夫河方向傳來機槍短點射和步槍單發的聲音。附近一片寂靜,只有腳下發出的嘎吱聲,以及「冰冷的呼吸聲」。我先是下意識地覺察到輕柔的聲響,隨後,迫擊炮彈在離我不到30公尺的地方炸開。除了前線的喧囂,夜晚再次寧靜下來。零星爆炸的炮彈不時擊中樹枝,紅色訊號彈也不時騰空而起,朝四面八方散開,隨後慢慢熄滅。

月亮升起,樹林邊緣前方的平原覆蓋的雪毯,在樹木間熠熠生輝。午夜分時,海因茨準點來換崗。我們互致新年祝福,幾個連隊的「煙火」表演接踵而來,各種顏色的訊號彈竄入半空。隨著機槍射出一個個長點射,各種輕武器也紛紛開火,大家以這種方式迎接新年。俄國人肯定對我們揮霍這麽多彈藥深感驚訝。我冷得什麽也顧不上了,一頭鉆入掩體,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又往暖爐裏添了些木塊,隨後爬到毯子下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一道多少有些克制的驚呼聲吵醒了我:「警報!警報!把火撲滅!所有人離開掩體!敵坦克!別發傻,新年結束了!」

「俄國人的坦克!」二級下士格勞吼道,同時他拎著碳烯槍沖了出去。重型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響,我在此時聽得清清楚楚。我們隱蔽在粗粗的樹幹後,看見三輛隆隆作響的坦克,沿距離樹林邊緣不到30公尺的小徑,駛向鐵路路堤附近的第3營營部。有個大膽的俄軍坦克車長甚至從炮塔艙口探出身子。他們隨後停了下來。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沒有步兵支援,他們不敢前進得太遠……

隨著我們中的某人開了一槍,站在炮塔艙蓋裏的那名車長猝然倒下,隨後被拽入車艙,艙蓋也被砰然關閉。派到第3營訊號分隊的報務員魯迪·森格爾爬上一輛坦克,攥著拳頭敲了敲炮塔艙蓋。面對一頭鋼鐵巨獸,無助的憤怒起不到任何作用。三輛坦克再次開動,炮塔轉向我們,我們很快聽到熟悉的炮聲和爆炸聲。第13連兩門輕型步兵炮部署在樹林邊緣,就在我們的掩體正前方。炮彈炸飛了一門火炮的炮輪。坦克上的機槍咯咯作響,朝整片樹林傾瀉火力。我緊緊地趴在雪地裏。幾輛坦克控制了田間小徑,隨後駛過冰凍的沃爾霍夫河返回己方防線。

一名二級下士在為陣亡的戰友扣好鬥篷。(作者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