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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城市考古丨土山灣的最後一抹油彩

2024-01-09圖片

土山灣孤兒工藝院大部份在解放後為政府接收,唯獨圖畫部那一排平房一直維持到1966年才告結束,守護著土山灣最後一方土地的人,大家叫他「余相公」。

余相公本名余凱,生於1892年,天主教耶穌會修士,此間習慣把修士稱為相公,江西婺源人,講一口正宗上海話。曾主政類思小學多年,桃李滿天下。學校收歸國有後,他則來到土山灣主管圖畫部的事務。

水彩畫【婺源溪瀑】 余凱 作

國畫【四季條屏】 余凱 作

余相公是位畫家,書法也非常好,家中至今還保留著1939年我父親結婚時他送的一幅畫。他淡泊名利,傳世作品絕少,基本上不涉足美術界的各種社會活動,僅僅見到一份資料,記載他曾在1948年初舉辦過一次「籌募小學生貸學金暨貧病小教助金余凱集藏賀年片展覽會」。參與人員幾乎囊括了當時在上海的所有社會名流,包括金仲華、夏衍、趙樸初等許多解放後的顯要人物,足見他的號召力和活動能力。

他記憶力驚人。類思小學出來的學生,事隔多年相見,竟能直呼其名,他自言至少能記得三千學生的名字。

土山灣畫館(20世紀初)

他喜歡大自然,常抽閑帶領學生到野外活動,往往是徒步行走。喜歡捕捉昆蟲自制標本,類思小學內就有一間動物標本陳列室。聽他講年輕時同一位法國神父回老家婺源看望老母親,途中走過一個山崗,突然發現前面有只老虎,兩人匆匆爬到一棵大樹上,看著老虎慢慢從下面走過。他們又在山中捕捉到一只特大蝴蝶,後由神父帶回法國昆蟲博物館收藏,並命名為達尼老·余。達尼老是余凱的教名。

1961年深秋,他帶著我們幾個土山灣學畫的同學去蘇州,從靈巖山翻到天平山,穿梭在山間的小道上。那天有一股強冷空氣到來,時近黃昏,一眼望去,只見山下一片血紅的楓葉在夕陽中晃動,蔚為奇觀。他連聲驚嘆:同北京西山紅楓各有千秋,真是不虛此行。

我自小讀書不佳,卻喜歡畫畫。因此在他調離類思小學後不久,父親讓我帶上一封信去土山灣見他。信上說我生性近畫,希望他教我繪畫,並請嚴加管教。從此我走上了繪畫這一條路。

土山灣保存著一套從文藝復興以來最為完整的西方繪畫藝術教育資料,我就是從最初的鉛筆畫線條入手,用粗細、深淺、疏密畫出物體的形狀,特別是要畫出物體的質感來。每次去余相公會給我一兩張圖稿,先略作示範,然後帶回來一遍遍臨摹,直到爛熟,我才去交作業。他非常認真,總要挑出一些毛病來說,有時幾乎是苛刻。完了再換新圖樣給我。這樣,我的鉛筆畫素描整整畫了6年。後來畫水彩、油畫幾乎是水到渠成。

土山灣畫館的學徒正在研習繪畫工藝

我從小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但是,每當我帶著自己畫的圖去土山灣,一看到余相公,就像老鼠見到貓。他當著我的面,對我的畫從來不說好,讓我感到緊張不安,不知不覺中埋下了這樣的種子:藝術上的完美是永無止境的。多年之後我才知道,他常常拿著我畫的作品在他人面前誇耀。我少年時在土山灣打下的繪畫功底,特別是啟蒙恩師余相公讓我感到敬畏的管教,使我終身受益。

1984年秋他離開了人世。兩個月後我獲準赴西德舉辦個人畫展,在多個城市展出,反響強烈。這期間我曾去巴黎盧浮宮等處觀摩,總共歷時一年又二個月。至今,我仍是一個社會上為數不多的窮畫家,視藝術、繪畫如生命。追求卓越、追求完美是我的終身目標,這都緣自從小受到余相公教育的影響,在當今名利世界中尚能獨善其身,我內心非常坦然,一直很感激老人對我的教誨。

(本文作者為土山灣畫家)

土山灣最後傳人——葉兆澂

畫家介紹

葉兆澂,即使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也很少有人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但是在近30年來,葉兆澂的個人畫展卻已經多次巡展於歐洲,其所及之地均是在世界美術史上占有最重要地位的國家,如德國、法國、義大利。他的油畫作品給當代藝術盛行的歐洲帶去一種似曾相識、久別重逢的親切感,掀起了一股新風。

葉兆澂,1942年7月生於上海,他的學畫從根子上來說是取歐洲的傳統,因為他年幼時即師從土山灣畫館末任主持余凱,成為土山灣畫館的最後一位傳人。上世紀60年代,他又先後師從劉海粟、顏文樑和張充仁三位藝術大師,兼收並蓄,特別是深得劉海粟油畫的真髓,用筆奔放,用色大膽,或厚重濃烈,或隨意揮灑。葉兆澂的油畫作品同時還有細膩的一路,畫面富有詩情畫意。有的又融合了中國工筆畫的線條,抑或呈現出抽象繪畫的現代趣味。

如今,已年逾耄耋的葉兆澂,仍孜孜不倦地耕耘作畫。從他的作品中可以感悟到畫家的思想與才智、在藝術上孜孜不倦的追求與處世上與世無爭的淡泊。在他的油畫作品中可以隱隱約約地觸到上百年來油畫在上海的發展脈絡。

畫作欣賞

油畫【戴帽女孩】

油畫【河邊農舍】

鉛筆素描【余凱老師像】

文稿:徐匯文旅

作者:葉兆澂

編輯:邱彩紅

校對:耿潔玉

審校:韋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