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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把普通人的生活搬進熒幕,就足夠恐怖了

2024-08-28影視

近幾年,「外賣員」逐漸闖入人們的視野,日漸成為人們討論的話題。

在與日俱增的討論中,電影【逆行人生】高調上映。

它講述了主角高誌壘(徐崢 飾) 因為裁員失業從中產階級滑落,成為一名普通的外賣員。

整體來說,【逆行人生】是一部較為成功的商業電影,快節奏劇情推進下,營造了頗具豪氣的「外賣江湖」,蜻蜓點水式的展示了外賣員的眾生相。

也難怪有人說主角是在「桃花源」裏送外賣。

那些無力的、壓抑的、尖銳的現實議題統統掩飾在主角成為「單王」的歡樂中。

說到底,【逆行人生】隱藏的內核還是 對個人奮鬥成功學的贊頌

要說明的是,我們不是質疑這種精神,我們只是不再喜歡電影中對這種精神吊詭式的創作表達。

在同期有一部類似題材的電影悄悄上映。

排片少、排片時段刁鉆,但內容卻大膽很多。

電影的背景設定在口罩期間。

盡管疫情早已結束,全民戴口罩也顯得尤為陌生,但影響依舊在持續。

疲軟的經濟將普羅大眾串在一起,困在無解的演算法中。

【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

△希望的英文打在海報上,好像牢籠的鐵門鐵窗

電影沒有一條緊湊的主線。

沒有戲劇化的沖突,更沒有藝術化的總結提煉。

有的只是粗糲的生活。

它以主角危力(宋寧峰 飾) 開車撞到外賣員為切入點,將危機擴散到兩個家庭中。

再借這兩個家庭,將彌散在整個社會的悲觀情緒再現。

然而,只是再現,就足夠讓人深思。

危力畢業後就進入一家外賣平台工作。

一路升職加薪、順風順水,40歲的年紀擡腳就能夠到公司高級管理層。

同學聚會上被稱為「互聯網大佬」。

擡腳就能夠到天,但誰來當墊腳石呢?

作為「外賣員」的管理層,危力自然而然得出結論:

外賣員。

繼續壓縮配送時間!

可就在危力撞到外賣員,演算法問題浮出水面時。

面對律師指控,他依然為演算法辯護:

我們的演算法經過科學的測驗,只要外賣員按照我們設定的路線走,絕對沒有問題。

然而就在一瞬間,危力從中產階級滑落。

公司未來的發展已經不再需要他,於是將他最佳化掉。

代替他的,是更年輕的下屬。

這種最佳化,又是整體經濟頹勢下的社會性選擇。

也正是在危力失業後,他意識到自己等徑一手建立起來的生活秩序頃刻崩塌。

他和「外賣員」一樣變成了無產者。

撞人、失業、家庭關系中「男主外女主內」的模式受到挑戰。

重壓之下危力和妻子爆發了電影中唯一一次爭吵。

與此同時,危力也同外賣員每天上演生死時速一樣。

在腎結石不能喝酒的情況下,依然為了一份工作被迫透支健康交際喝酒。

被危力撞到的外賣員,腎衰竭躺在醫院。

電影用外賣員妻子徐曉霞(郭柯宇 飾) 的視角揭示了一類人的困境。

徐曉霞和丈夫在這個城市打拼十多年,盡管孩子成績優秀,有考進清北的潛力,但依然沒有資格在這座城市讀書。

徐曉霞為了給丈夫治病申請救助金,但要提供在這座城市工作十年以上的證明。

但身為家政阿姨,徐曉霞僅能提供跟顧客的轉賬和聊天記錄,申請救助金的希望頗為渺茫。

外賣員每天上演著生死時速,但他們沒簽合約、沒有五險一金。

他們也知道超速、逆行、闖紅燈、改裝車輛很危險。

但就像徐曉霞說的: 他們為了什麽去闖紅燈,難道我老公去找這個死嗎?

外賣平台每個月給繳納三塊錢的意外險,但出了意外 躺進ICU ,卻要外賣員 本人親自辦理 才能領取賠償。

危力開發了演算法,卻 被自己開發的演算法最佳化。

外賣員被演算法圍困, 他們是不被認可的勞動者,沒有社會保障,出了事誰都不負責

徐曉霞則被困在更加隱秘的社會演算法當中, 她代表的是那一群努力工作想在大城市紮根,卻依然被這座城市排擠在外的一群人。

除此之外,電影還向我們呈現了更多困在演算法中的人。

危力的太太沈筠怡,鏡頭多次呈現她的疲憊,不僅是腰酸背痛到每天貼膏藥,還有她所有的付出換來的是別人稱呼她「危太太」。

所以當她說出「我姓沈」的時候,女性觀眾應該會有一絲暗爽。

律師馮源也不是以往影視劇中的風光寫法,他是最普通的律師形象。

日常接不到大案子,要靠一單一單賺不到錢的小案子中賺錢維生。

用馮源的話來說就是:他們跟外賣員沒區別,外賣送一單賺一單的錢,他們也是。

徐曉霞的雇主家裏,帶貨女主播鏡頭前妝容精致、侃侃而談。

可女主播抽空就跟徐曉霞說做點清淡的,最近上火嚴重、臉上過敏。

這當然是主播日夜顛倒、頻繁試妝的結果。

他們也被直播數據圍困。

危力的老同學蔣權,外人看來他是成功的企業家。

也在一場聲勢浩大的戶外直播結束後,掀起上衣露出胰島素泵。

他也和外賣員一樣,在拿生命換錢。

電影中還有一處鏡頭被用到了海報當中。

四個主角在路邊吵架,左側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沒有人駐足圍觀,大家都在為生活奔波。

而這個鏡頭,不就是生活寫實。

而我們看似穩固的生活,內裏脆弱不堪。

我們都是時代巨輪下的螻蟻,生活可能在不經意間就會崩塌。

這也引出一個更深層次的話題:

我們好像都沒做錯,我們都是為了生活。

電影中的車禍慘案。

負事故主要責任的外賣員,超速、改裝、闖紅燈。

但他不這麽做的話,不可能在規定時間內送達。

負事故次要責任的危力,過紅綠燈時沒減速。

可他為什麽沒減速?

他當時正被催促確認檔,而這個檔關系到下個季度團隊的整體績效。

電影中也沒有壞人。

危力的妻子主動給徐曉霞2萬元醫藥費,還想要墊付醫藥費。

不是因為他們夫妻多富有,而是比徐曉霞條件好一些。

但遇上危力失業,他們有心無力。

徐曉霞和丈夫兩人本本分分,不是自己的絕不多拿一點點。

雇主們對徐曉霞的工作也很肯定,逢年過節還會給她發紅包。

可一對善良老實的夫妻,卻遭遇一場生活的狂風暴雨。

我們沒有辦法把具體的錯誤指向任何一方,讓某個具體的人擔責。

在矛盾的背後,我們隱約感到的是人不斷在被異化。

階級鏈條的層層壓榨,科技演算法對人性關懷的弱化,以及由此帶來的心理恐慌和焦慮。

這道題有解嗎?

危力的「結石」也許就是答案。

上司對他說:你得習慣身體裏有個東西。

醫生對他說:沒辦法,石頭的位置不好,只能多喝水,等待結石自己發生變化。

身體的結石亦是時代的結石。

我們一邊忍受痛苦一邊心存希望,等待發生變化的那一天。

△密集高大的住宅樓之間,是被擠壓的生存空間

而在變化到來之前。

外賣員依舊超速、失業裁員依舊繼續、徐曉霞們依舊在打小時工、城市的建設者依舊不屬於城市……

而那束希望的光,可能就是我們已經意識到生活的不對勁。

邁著沈重的步子搭乘電影結尾的「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新能源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