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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代喪葬人:經歷過死亡的人,後悔沒有早遇見他們

2024-04-05影視

題圖來源:電視劇【三悅有了新工作】劇照

一位大提琴家轉行進入殯葬行業,學會面對死亡,這是日本電影【入殮師】講述的故事,也是很多人了解這一行業的開始。

在死亡來臨之際,如何從容、完善地送別逝者?也許是每個人都將面臨的人生課題。對很多人來說,「殯葬」是一個陌生、陳舊甚至神秘的行業。暴利、混亂、坐地起價曾經是圍繞這一行業的刻板印象。如何才能不留遺憾地告別?越來越多青年從業者,開始攪動這一池潭水。

編輯|王菲宇

從「二次元」到殯葬業,我想看看這個行業怎麽會亂成這樣


一頭精心打理的卷發,臉上是無懈可擊的妝容,指尖是彩色的美甲,戴著蝴蝶圖案的項鏈,出現在拍立得裏的小林,和殯葬行業的刻板想象截然不同。這個27歲的女生曾經在互聯網企業工作過,也曾沈浸在充斥著JK制服、漢服、手辦和「谷子」(意為周邊)的潮流圈裏。用一句話來概括小林的職業選擇,是從「二次元」來到了殯葬業。

來源:電視劇【三悅有了新工作】劇照

選擇轉行,小林一方面是想告別原先「為愛發電」帶來的職業茫然狀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在過去的十多年裏先後送走了三位至親。作為親歷者,小林覺得這三場葬禮都十分令人失望,其中尤以姑姑的葬禮讓她最為耿耿於懷。

姑姑因為胃癌去世。飽受病痛折磨的她離開時骨瘦如柴,整個臉頰都深深凹陷,經過化妝整儀,好不容易才還原了生前的儀容。但在遺體告別儀式現場,負責「一條龍」服務的殯葬人「啪」地把家人疊好的金元寶倒進了棺木,錫箔制的元寶重重地砸在姑姑的臉上。姑姑的兒子、小林的堂哥當場跳了起來,大聲質問對方在幹什麽。

「他就用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愛做不做,不做拉倒。」直到今天,再次提及這一回答,小林仍然十分憤怒。她不明白,為什麽這些殯葬從業者,他們每日要面對死亡與死者的家屬,但似乎心中根本沒有絲毫對生命的敬畏?這一場景在她的腦中一遍遍回放,也讓她不由自主地一此次想象,將來有一天,如果自己離開人間,是不是也會被如此對待?沒過多久,她決定自己親身去看看:這個行業為什麽會亂成這樣?有沒有人在做不一樣的事?

人們在遺體告別儀式現場吊唁

供圖:擺渡人

在找工作App上,小林找到了唯一一家正在招聘的殯葬公司擺渡人。小林覺得這家公司「蠻奇葩」,哪個老板一上來就勸退面試者?但是擺渡人的老板再三問小林:是否對工作強度有認知?家裏人支不支持?能不能接受跟你身邊的人交際圈完全錯開?他提醒小林,如果不能接受以上問題中的任何一點,都不要進入這個行業。

小林切身體會到老板百般「勸退」的苦心,源自母親的反應。一時心大,小林的簡歷沒有及時收好,被媽媽發現了。「我媽叫了我的大名,然後問我說,你為什麽要投一家這樣的公司?」雖然解釋了自己的初衷和理由,但是母親在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和她說話,也不再向親朋好友提起小林,「但以前她是很愛炫耀我的一個人。」

殯葬公司擺渡人準備簽到環節

供圖:擺渡人

同事嘉音的情況與小林正相反,父母在得知嘉音面試了一家殯葬公司後,只問了一個問題:這家公司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嘉音說她覺得是好事,父母就說那你去做吧。

但嘉音自己卻猶豫了一段時間。當時站在公司上海一個辦公點的街對面,嘉音的腳步踟躕起來。去還是不去?她害怕看到一個陰暗的、布滿香燭和灰塵的場景。後來,她把心一橫,「來都來了」。

跨進店面,眼前的景象和嘉音預想的完全不同。整個店面雖然不大,但是幹凈、亮堂,掛著時髦的壽衣。入職之後,嘉音常常遇到誤以為這是成衣店的上海阿姨,她們成群結隊、有說有笑地進來,摸著衣服討論質地,直到「真相大白」,才立刻匆忙離開。也有阿姨不以為意:「哦,這是壽衣啊,還蠻好看的,蠻新潮。」

殯葬公司擺渡人主持儀式現場

供圖:擺渡人

但這樣的樂趣是很少的。大部份時候,小林和嘉音面對的是極致的悲傷和深重的遺憾。有的同事專業、利落,但實際上是個「哭包」,上一秒她還在和家屬交代註意事項,一轉身就開始涕泗橫流,哭得口罩裏全是鼻涕和眼淚。

也有令人氣憤的現場。血緣並不與責任和關懷劃等號,但是殯儀館規定,需要有血緣關系的直系親屬簽字,才能推進流程。這其中的錯位和忿忿,難免為葬禮現場帶來壓抑的氣壓,有時甚至會連帶著爭吵和推搡。但在始料不及的騷亂過後,嘉音和小林也承認, 這是一個閱盡生命百態的行業,做久了,能看到很多故事,這也是吸引年輕人入行的理由之一。

墓地不只有悲傷,還是一個展現個性的地方

米色的骨灰盒有著柔和的曲線,像花苞也像繈褓。設計師小火花設計出一款和傳統形態截然不同的骨灰盒,獲得了設計紅點獎。「離開的時候,我們仿佛又回到嬰兒大小,被別人溫柔地擁入懷中。」

小火花在少女時期目睹過兩位女性的喪禮,她們年輕、美麗、富有個性。但葬禮辦得簡單粗暴,跟她們生前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遺憾在她心中生根,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讓死亡之後的部份變得不那麽殘酷。

「很神奇的是,似乎只有人類這種動物才會有葬禮,而且居然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統一維持,但是很多人又覺得葬禮不吉利,不願意提起。」小火花想要探尋,除了「不吉利」,葬禮的另一部份是什麽?這一儀式人性的意義在哪裏?

她因此去往國外深造,專攻殯葬美學設計。在日本,她尋找了到了這些問題的一部份答案。

小火花設計的骨灰盒像花苞也像繈褓

供圖:小火花

大四那一年,小火花到日本青葉交換了一段時間,前往一個海濱墓地參觀。美,是她當下的第一感受。那是一片巨大的、幹凈的草坪,被藍色的海浪與綠色的森林環繞著。去世的孩子的墓碑上,刻著一只小小熊。老人的墓碑也沒有想象中古樸,上面常常會刻一些與掃墓者互動的話。小火花看到,有一塊墓碑上刻著中國的古語:「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身處異國他鄉,這種聯結讓她感到溫暖。

還有人把自己的墓碑設計成信箱,來探望的人可以寫信投入,當逝者的家人再來掃墓的時候,就會看到有誰來看望過自己的家人。看到這樣的設計,小火花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原來墓地不只是一個悲傷的地方,它其實還是一個可以再次展現個性和人性的地方。」

和國內墓地大多在市郊不同,日本的墓地可能在市中心,也可能在居民住宅區附近,在小火花曾經住過的居所,有一個墓地甚至是和幼稚園連在一起的。除了位置,日本的民眾也把掃墓融入日常。不僅在一些特別的節點,在平時,人們也會經常前往墓地。這種對死亡的不避諱、平常心,一部份源於日本地狹人稠、自然災害頻發的地理環境,一部份則是文化傳統和民族個性的一部份。

墓地是展現個性和人性的地方

供圖:小火花

在圖書館,小火花曾看到過類似「死亡說明書」的小冊子。那是一個可愛的繪本,講述一個人如何安排殯葬儀式。冊子裏會列出需要準備的物品、考慮的步驟、聯系的公司名稱。

很多日本電影都圍繞死亡展開。2008年的電影【入殮師】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這部電影講述了一位大提琴家學會告別的故事。對很多觀眾來說,這也是他們窺探入殮師這一行業的開始。是枝裕和導演的電影裏,無論是【步履不停】還是【海街日記】,掃墓都為家庭成員提供了了解和溝通的契機。

電影源自生活,日本社會的現實則折射在喪葬的設計裏。小火花曾見過一處專為孤寡亡者修建的墓地。它坐落在一個寺廟之中,書本一般大小的墓地,價格並不昂貴。當地的僧人會負責打掃,因而並不需要掃墓,也為孤寡老人身故後幫忙打理後事的朋友減輕了負擔。

專為孤寡亡者修建的書本大小的佛像墓碑

供圖:小火花

小火花的畢業設計是一款為寵物打造的骨灰盒。沒有傳統骨灰盒暗沈的印象,小火花選用了溫暖明亮的白、灰、粉色調,圓潤的外形看起來像小貓蜷起來的樣子。

讓小火花意想不到的是,這款寵物骨灰盒在社交媒體上引發了激烈的反響。有些人甚至表示,如果以後自己去世,希望也可以擁有這麽可愛的骨灰盒,而不是「醜醜的盒子」。但更多曾經經歷過與寵物生死分別的人,在這款骨灰盒裏觸碰到了自己美好的回憶:「看了這個作品,瞬間想起主子蜷成一圈睡覺的樣子。」

美,能夠消解死亡的恐懼嗎?

一款寵物骨灰盒,能引發如此多共鳴,與寵物經濟的持續爆發密不可分。寵物市場從2019年開始升溫,熱度一直不減。根據QuestMobile數據顯示,截止到2023年8月,全網寵物興趣人群達到3.23億。

2022年6月,恩寵堂宣布完成1500萬A輪融資,是第一個完成公開融資的寵物殯葬服務品牌。以這一融資事件為標誌,寵物殯葬成為了備受矚目的新賽道,也意味著寵物經濟這一覆蓋了食品、服飾、醫療等多品類的市場,有了閉環的終點。

小火花設計的寵物骨灰盒像小貓蜷起來的樣子

供圖:小火花

「95後」英豪在大學裏學習的是工業設計專業。大學畢業後,他做過產品工業設計,打工的日常曾讓他一度陷入迷茫。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一篇關於寵物殯葬師的報道。報道裏,一只金毛被主人從車裏抱下,站在告別式的床邊,主人的眼裏含著淚光。英豪覺得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職業,沒過多久就辭了職。

英豪去過很多寵物告別空間,寵物靈堂基本都用塑膠綠葉和一串一串的塑膠花搭建,又假又醜的環境甚至讓跟他同去的朋友笑出了聲。作為一名「貓奴」,英豪無法忍受自己的小貓在將來離開後要在這樣「醜陋」的地方舉行葬禮。原本想要逃離的本專業,成為了創業的基石。在創辦北京彩虹星球寵物生命紀念館時,英豪在實體裝修上用了很大心思。 他希望用有格調的環境、溫馨的軟裝,讓告別這件事變得不那麽冰冷和流水化。

溫馨的寵物生命紀念館讓告別不再冰冷

供圖:rainbow彩虹星球

和英豪的想法類似,設計師高古奇認為,美,能夠緩解死亡帶來的恐懼。

父親離世的時候,他挑來挑去,沒找到合適的骨灰盒。要麽選用的木材不好,要麽設計跟不上時代。喪葬儀式也讓人失望,充斥其中的是讓生者突生恐懼的內容,而且也看不到個性何在。

這次切身之痛讓他意識到,喪葬行業整體的審美和服務已經落後於時代了。作為一名設計師、一名曾經創立過家具品牌梵幾的創業人,他反問自己,既然有能力,為什麽不去嘗試著改變呢?

於是,歸叢誕生了。 「歸」意為歸處,「叢」是高古奇認為很有畫面感的字,像是一片草地,也像他想象中靈魂的聚集地。這個名字裏寄托了他對於這一喪葬品牌的願景:生命是一場旅行,死亡不是終點,而是等候下一場旅程。基於這一理念,高古奇用希望無論是靈龕還是骨灰盒,它們的造型、質地和顏色能容與當代家庭的室內環境融合。即便親人已經逝去,在想念他們的時候,也能夠在家中的某個角落,和離開的親人說說心裏話。

歸叢清明節祭掃花盒套裝

供圖:歸叢

高古奇的想象在後來很多次訂制中獲得了回應。導演陳可辛的父親去世後,家人選擇的是歸叢的第一款產品,一款玉石為材質的靈罐。漂洋過海抵達泰國,這個白色的靈罐恰好融入一面黑白老照片組成的紀念墻。也有委托人驕傲地提起,因為高古奇的設計,自己的父親成為殯儀館「最靚的仔」。

在決定創立一個喪葬品牌之前,高古奇曾經猶豫過一段時間。朋友們都跑來問他,怎麽就想到做這個了?不害怕嗎?他思前想後,還是想做那個打破規則的人。 個人化的、溫暖的喪葬儀式和出色的產品,也許是消除恐懼的第一步,也是打破這個保守封閉的古老行業的第一步。

這份與死亡交手的工作,是一面「照妖鏡」

與其他行業相比,殯葬服務有巨大的特殊性:一旦體驗,就可能是面臨喪親之痛,但倘若沒有親身經歷過,很少有人主動去了解這個行業。這讓這一行業內外充滿了巨大的資訊差,也讓使用者在很多時候要被迫接受不完美的產品和缺乏品質的服務。

經歷,是殯葬行業從業者的原生動力,也是普通人靠近這個行業的基本——不論是想要入行的人,還是想尋求幫助的人。 在組建團隊的過程中,英豪對加入者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要求是:正在養或至少養過寵物。「沒有經歷過的話,不太可能理解失寵家庭的感受。」

觀看寵物遺體清潔的家長們

供圖:rainbow彩虹星球

雖然自己是寵物殯葬從業者,但英豪覺得,如果未來小貓離開,自己應該會在家裏與它告別。小貓熟悉家裏的環境,又有著家人的陪伴和愛吃的食物,遠比送到陌生的寵物紀念館要溫馨。在家送別自己的寵物,接受死亡,這是他和彩虹星球品牌想傳遞的觀念。在這個意義上,門店的存在,不僅是服務的一部份,也是向公眾傳遞理念的重要一環。

英豪說,在自己剛入行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位北京的老人。因為老伴去世,翻看老伴的日記時,他才意識到,兩年前離開的小貓在老伴心中的分量,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重。因此這位老人決定找到小貓、重新火化,讓它能夠和老伴合葬。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英豪的腦中浮現出一幅畫面:老人孤身一人,坐在臥室的床上,陽光靜靜打在他身上,他在做一件艱難的事——他要為兩位最重要的家人,重新安排葬禮。

老人家帶著寵物的骨灰罐回家

供圖:rainbow彩虹星球

入行三年多來,偏見和誤解,是小林工作的常態。有一次,接到委托人的電話,小林和生命策劃師第一時間趕到,卻被委托人攔在家門外。「我要你幫我辦事,但是我不要你進我的家門,因為我覺得你晦氣。」這種溫差極大的態度十分常見,更別提還有人說他們是「賺死人錢」和「吃人血饅頭」的。

但更多時候,讓她感到無奈的不僅是個體的態度,還有從業的大環境。對以路邊香燭店為主的個體店鋪而言,「打包價」是傳統「一條龍」的收費常態。這一服務模式往往也與批次化、價格水分大乃至坐地起價掛鉤。而在一則上過熱搜的視訊中,一位「一條龍」的從業者,向觀眾講解殯葬的流程。在他的敘述裏,殯儀館的火化爐分「高低檔」,骨灰盒、壽衣等物品都是流水線生產。

「敘述者輕描淡寫,好像很清醒地把生死大事講得流水化、商品化,讓大眾覺得殯葬就是這麽一回事,所有的情感、儀式,都是沒有意義的,都可以被數位化。」而「高檔爐」和「低檔爐」的區別,在去年年底引發過網路熱議。作為一名從業者,小林認為,火化爐的「高低檔」,既不準確,也沒有顧及親屬的感情。這種完全商品化的稱呼被廣泛使用,更證明了這一行業有待進步。

來源:電影【入殮師】劇照

小林說,入行之後她也面試過很多人。「很多人上來就說,我聽說你們這兒的薪資收入很高,或者覺得幹這行會比較清閑,想來混口飯吃。」小林說,在上海,從事殯葬行當獲得的不過是一份和市價持平的打工收入,但是需要比尋常工作更多的責任心。小林時常覺得, 這份日日與死亡交手的工作,像是一面「照妖鏡」。「那些心思不純的、沒有責任心的人,要不不會來,要不也根本幹不久。」 不僅因為工作的壓力和強度,還因為死亡及隨之而來的的沈痛,並非每個人都能很好地接納、幫助和治愈。

每一個離開的生命,都值得擁有「完美」的告別

聞說死亡,是一陣唏噓。圍觀死亡,是一聲嘆息。經歷死亡,是一次觀念的重塑。

在小林經手的委托中,最讓她痛心的是年輕孩子去世的現場。「父母的絕望感撲面而來,和老人家離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接手的一個案例中,一個7歲的小朋友在離開前寫了就一封信給爸爸媽媽。在信裏他說,很感謝爸爸媽媽,也很對不起。如果他的病能夠治好,他想在寧波給爸爸媽媽買一套房子,讓他們住得更好,自己也能跟他們一起生活下去、玩下去。

孩子的身軀靜靜躺在小小的棺木裏,圓鼓鼓的臉上似乎還有鮮活的氣息。似乎只是安詳睡去的可愛臉龐、過於懂事的話語,為孩子的離去徒增了感傷。小林沒有選擇常規的告別音樂。她用飛機、汽車的彩色貼紙裝飾棺木,又特意買來蛋仔派對的卡片。現場的背景音樂,是小朋友自己唱的一段兒歌。小林說,雖然已經離開,但每一個離開的生命,都值得擁有「完美」的告別。 「對於每一個逝者來說,我們可能是陌生人,但是他帶著很多的愛和祝福離開了這個世界。」

小林的同事在為喜歡飛機和蛋仔派對的小朋友裝飾告別花束

供圖:嘉音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小林的媽媽無法理解,她為什麽要選這樣一個行業。但去年夏天,小林的外婆去世了。媽媽想來想去,還是找到了她,提出讓她們公司來辦外婆的葬禮。

仿佛是一個上海版的【入殮師】故事,小林經歷了和電影中男主角大悟類似的故事。在為外婆圓滿地辦完葬禮之後,媽媽和其他家人對小林的選擇徹底改觀。「她現在很驕傲,我在做這樣的一份工作。」

作為創業者和設計師,高古奇對新的產品有很多設想,但在內心深處,他希望自己的設計只是一種啟迪。在一篇關於他的訪談文章下,有一位網友留言:「我不需要骨灰盒,我就要一個奶粉罐就行了。」留言的點贊量特別高,高古奇感到非常高興,因為這就是他所期待的「死亡精神」: 當人們不畏懼死亡,才能想象死亡之後的種種可能,繼而更從容地應對。

高古奇在工作室給父母立了牌位

供圖:歸叢

小時候,父親總帶著高古奇去墓園四處閑逛,還拍了很多照片。照片帶回家,母親常常生氣。但對高古奇來說,在還不清楚明白死亡是什麽的年紀,他就感受到了父親的「死亡精神」。二十年前,父親就向他講了自己的遺願,自己離開後不需要什麽骨灰盒,直接將骨灰灑向群山就好。

在有了女兒、成為父親之後,高古奇偶爾會不自覺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離女兒而去怎麽辦?但他從不避諱和女兒談論死亡。高古奇的母親去世以後,女兒常常問他,奶奶到哪兒去了?他回答,奶奶變成天使飛到天上了。女兒說,自己也想飛到天上去。他笑了,趕緊告訴女兒,現在還不能去呢。

很多時候,高古奇都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現代年輕人的分裂狀態。社交媒體上,很多人都在發送著「想死」的段子和表情包,「死」似乎是一個輕飄飄的狀態。然而一旦回歸現實,「死」又變得神秘、深沈、不可言說。

也許是因為父親在很多年前傳遞給他的松弛感,作為喪葬行業內的「鯰魚」,高古奇對這個復雜當下裏古老行業的的未來仍然保持樂觀。

「至少我們敢於說‘死’這個字了,不是麽,比連提都不敢提的過去,還是好多了吧。」

排版|俞冰如、吳佩珊

稽核|王菲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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