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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衛的【繁花】,響還是不響?

2023-12-20影視

「我想過無數次和她的重逢,但我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扮演「寶總」的胡歌在預告片開頭第一句話音剛落,多少人順手就點了轉發,文案「長遠不見,進來吃杯茶」。

改編自金宇澄茅盾文學獎獲獎同名小說,王家衛導演的首部劇集【繁花】官宣定檔,將於12月27日開播。劇集由秦雯編劇、鮑德熹擔任視覺總監,胡歌、馬伊琍、唐嫣、辛芷蕾等共同演繹上世紀90年代阿寶、玲子、汪小姐、李李眾人「花瓣散落余馨,與土地發出郁熱氣息」的上海往事、風雲際會。

開機三年多,【繁花】發過三次預告,【時光如水—阿寶篇】【繁花滿眼—寶總篇】到最新【繁花時代】。王家衛自己解讀,從一文不名的阿寶搖身到叱咤風雲的寶總,皇皇大時代,人人爭上遊,托住命運的是時代之手,「【繁花】講的就是時代,短短十年,除了個人奮鬥,他需要時代的加持」。王家衛鏡頭下的1990年代上海何等樣貌?微博超6.7億閱讀量的話題裏面,太多人等著「進來看風景」。

時間的河流下,是上海獨有的靈魂

說來也巧,新劇官宣正遇上金宇澄生日,劇方給老金客製海報,有書迷留言「十年一瞬」。2013年,小說【繁花】正式出版。十年間,加印到了54次,上海文藝出版社副社長李偉長說:「它像新書一樣受到關註,暢銷又長銷。」十年間,金宇澄又交出新作。2020年【繁花】開機,胡歌帶進劇組的書就是【回望】,他邊演阿寶,邊看「‘阿寶’的爸爸和媽媽在半世紀前驚心動魄的生活」。

王家衛拍得不緊不慢,胡歌陸陸續續跟著,不時回到30年前的上海,感覺很是微妙。有人說,對1990年代上海沈澱著的市民社會記憶,導與演也許都不那麽清晰。這話部份有理——王家衛生在上海,早早移居香港。2014年香港書展,他在對談中告訴金宇澄「你補足了我記憶的空白」。上海是胡歌長大成人的地方,只是30多年時過境遷,作家筆下「鬧哄哄的輝煌」發生時,演員還在少年時。

不過,劇組倒是1比1實景還原過30年前的黃河路、思南路,作為劇中人命運的摩登秀場和時代韻腳。金宇澄、王家衛、胡歌還先後把私家舊物——1984年結婚時新娘子穿的紅色開襟外套、30多年前「天女」紹興黃酒、媽媽的飛人牌縫紉機,一一貢獻給劇組,以此召喚眾人對1990年代上海的豐沛記憶與盛大想象。

主觀的記憶、客觀的實物共存於【繁花】劇組。出版人給出另一重視角:在時間的河流下,是上海獨有的靈魂。「上海本身有著巨大的符號象征意義,她容得下不同審美維度的書寫。」李偉長說,上海有「長恨歌」余音繞梁,有「千裏江山」幽深壯麗,也有改革開放後喧囂煙火氣裏的「繁花」迷人眼,一座城市在時間裏的多樣性或許才是她的魅力。就像書裏原本寫的那樣,世態人情、飲食男女都真實地存在著,但在同一個時空,也有人爬上屋頂,聽黃浦江船鳴。至於文本所及的想象之處,到影像改編後實打實的畫面演繹之間是否必然嚴絲合縫,他覺得,一門藝術有一門的創作樣貌,「1990年代讓人記憶尤深的是人的蓬勃向上,影像怎樣表達上海人認真、熱烈‘生活’的姿態,展現他們躍出時間洪流的欲望和奮鬥,這些是我所期待的」。

雙語版本,也許恰能提供原著語言魅力的顯影

王家衛為何對【繁花】一見如故,以至專門為這個故事執導生涯第一部電視劇?有人猜測,因為金宇澄一上來就提了王家衛電影:「獨上閣樓,最好是夜裏。【阿飛正傳】結尾,梁朝偉騎馬覓馬……否極泰來,這半分鐘,是上海味道。」但可能,作者和導演惺惺相惜還源自對語言的共鳴。

金宇澄寫【繁花】,大多是聊天聊起來的,大故事套小故事,一個人帶出另一個,男男女女紅塵萬丈。人物在敘述中對話,又在對話中敘述,一旦話接不下去了,有一個人就「不響」。整部小說裏一千多個「不響」,生生把這個漢語詞典裏本沒有單獨註解的詞貼上了作家的個人標識。小說的奇特之處在於,懂上海話的會自然而然用上海話去讀,不懂滬語的用普通話也完全能正確理解,「完成了傳統講唱話本的傳承與上海市井生活經驗的結合」。既展現了滬語的文學魅力,更是用滬語的內在邏輯,將上世紀六十年代到新世紀初的大歷史和私人生活史娓娓道來。

文本到了王家衛手上,他選定一批上海籍演員,就是為了台詞裏那些玫瑰金手表、派力司香灰色西褲、「夜東京」蟹黃小籠、「至真園」芙蓉蟹鬥……凡此種種,能用正宗生脆的上海話說出原汁原味,道明白那些派頭、噱頭、苗頭,人面、情面、場面裏的恩怨情仇。正式開播時,【繁花】在騰訊視訊播出滬語版,而在央視電視劇頻道播放普通話版本。一個以方言邏輯執行但不以方言寫作的小說,將在台詞的雙聲道裏得以驗證原著語言的魅力。

正是2014年的香港書展,王家衛說:「‘不響’代表我不講話,但不代表不贊成,也不代表不反對。」此時此刻,劇版【繁花】響還是不響,一樣適用。記者 王彥

來源: 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