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載於【兵器】雜誌2022年05月刊，本次轉載時經重新二次內容完善及編輯、補充整理部份插圖，以與同好共同分享。個人認為【兵器】雜誌是一本專業、客觀的軍事雜誌，推薦持續訂閱，豐富自身的軍事及政治知識。在將家中【兵器】數位化保存過程中，轉載其上的一些年代比較久遠的文章，主要是想讓讀者以另一種比較獨特的視角審視曾經的事物和觀點。
本文為【走向2040的美國空軍】專題的第五篇
在美國空軍未來戰鬥/攻擊機「4+1」框架中，最讓人意外的是A-10「雷電」2攻擊機的存在。最近幾年，關於A-10攻擊機到底該不該退休的話題一直是美國政界和軍界鬥爭的焦點。堅挺的老「疣豬」(美軍飛行員們給A-10起的綽號）則一次次化險為夷。
2018年，【簡氏防務新聞】就曾經報道，美國空軍要求在2年內將112架升級後的A-10攻擊機重新服役，這些攻擊機是經過前翼替換計劃的機型。美國空軍也表示將在21世紀30年代繼續維持一支由285架A-10攻擊機組成的飛行隊伍。目前保留的A-10攻擊機總數是350架，其中一部份將進行封存，但在短時間裏面可以迅速解封重披戰袍上戰場。
「疣豬」的出現
近距離空中支援（簡稱CAS任務）與空中優勢、空中遮斷並稱現代空軍三大作戰任務。A-10攻擊機可以說是美軍CAS任務的代名詞，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專職對地攻擊機，與蘇霍伊設計局的蘇-25「蛙足」攻擊機曾經是「掃地機」領域的頂流。
蘇-25「蛙足」攻擊機
美空軍A-10C與保加利亞空軍蘇-25攻擊機組成的聯合編隊
美空軍A-10C與保加利亞空軍蘇-25攻擊機組成的聯合編隊
二戰後美國一開始並不重視對地攻擊機的發展，冷戰初期多年僅有一款螺旋槳動力的A-1「天襲者」攻擊機在役。誰知這種老機型在越南戰爭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隨著上世紀60年代華約集團裝甲集群戰鬥力大幅提升，美軍和北約盟軍深刻感受到了滾滾鋼鐵洪流的威壓。如「天襲者」這樣的螺旋槳攻擊機在歐洲戰場上根本不會有生存的機會，因此美國空軍開始考慮研制一種帶裝甲防護的噴射式攻擊機，代號A-X。
美國A-1「天襲者」攻擊機
根據預先研究，美國空軍為A-X飛機定義了幾個目標：作戰效能高、生存力強、結構簡單、反應靈活、價格便宜、載彈量大，能在前線簡易跑道上起降，具有良好的可靠性和維護性。
經過初步研究，美國空軍於1970年5月向12家飛機制造商釋出了計劃征詢書。對此諾斯羅普公司給出了YA-9攻擊機方案，類似於我們現在看到的蘇-25攻擊機。而柴爾菲爾德公司提出的方案則是YA-10攻擊機。
諾斯羅普公司的YA-9攻擊機方案，類似於蘇霍伊設計局的蘇-25攻擊機。
兩種原型機在1972年10月10日至12月9日間參與了競爭。1973年1月18日空軍選YA-10作為A-X計劃的獲勝者，2架YA-9樣機轉到NASA進行飛行測試直到退休。這就是A-10的起源。
柴爾菲爾德公司的YA-10攻擊機原型機，此時該機還沒有裝上令人生畏的GAU-8/A「復仇者」7管30公釐格林航炮
得益於超大載彈量以及威力強大的機炮，A-10攻擊機一入役便很快成為美國空軍的主力機型，先後參與了多次局部戰爭。特別是在海灣戰爭中，A-10攻擊機對伊拉克坦克部隊取得了非常可觀的戰果。
但A-10的「簡單粗放」也為其贏得了「友軍殺手」的別名。由於缺乏先進的傳感器，且較多使用無制導武器，A-10在實戰中經常誤傷友軍。美軍、英軍、美國扶植的阿富汗政府軍都曾有步兵與車輛「命喪其手」。
第23戰術聯隊第76戰術中隊A-10A上的戰績標誌，該機在海灣戰爭後飛往馬里蘭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向人們展示。
駕駛艙周圍有「裝甲浴缸」保護的A-10攻擊機雖然結實，但來自美國國會乃至空軍內部各種勢力對該機型的批判始終未曾消失。隨著冷戰結束，蘇聯坦克集群的威脅已經煙消雲散，此時就有不少人跳出來指責A-10攻擊機的缺陷，比如說任務太單一、飛行速度太慢，難以滿足快速反應條件下的現代化戰爭。
誰知在1999年美國為首的北約空襲南聯盟行動中，一架A-10攻擊機遭遇到了南聯盟空軍米格-29戰鬥機的攔截。雖然被航炮擊中，但它最終依靠堅固的結構與低空盤旋效能逃脫。
圖示：1999年5月4日，南聯盟國家電視台播放了一架A-10攻擊機被地空飛彈和米格戰機追擊的畫面，並宣稱該機被擊落。事實上，這架被飛彈打掉一個引擎的A-10攻擊機順利返回，並在馬其頓史高比耶機場附近成功迫降，
A-10的死忠們
2014年，時任美國空軍參謀長馬克·韋爾什表示，美軍必須退休全部A-10，騰出資金和人力支持新型F-35A部隊。韋爾什表示，放棄CAS能力意味著在未來5年內可以節約37億美元，還能省下用於「非必要升級」的5億美元。
但這位空軍參謀長的表態卻遭到了來自美國空軍和陸軍的雙重抵制。在這兩個軍種中有大量A-10的支持者，他們認為空軍如果放棄CAS任務那等於是放棄空軍的「領地」。美國陸軍甚至稱，如果空軍退休A-10攻擊機，那麽陸軍將研制類似的固定翼攻擊機，從而再次擠占空軍的「勢力範圍」。
與此同時，「疣豬」在美國國會中還有一支強大的勢力保駕護航。該機在參議院得到了時任亞利桑那州參議員的約翰·麥肯的全力支持。要知道麥肯本人就曾是一位越戰時期的海軍攻擊機飛行員。在2018年去世前，麥肯一直是A-10攻擊機在參議院最強有力的支持者。
此外，亞利桑那州眾議員瑪莎·麥克薩麗也是A-10的重要支持者之一。這位女議員的經歷更直接，她退伍前是貨真價實的A-10攻擊機飛行員。在面對「反A-10派」多次試圖讓A-10退休時，這些人夥同A-10的供應鏈企業扮演了捍衛者的角色。
亞利桑那州眾議員瑪莎·麥克薩麗也是A-10的重要支持者之一，她曾經是A-10的飛行員。
議員們當然不僅僅是喜歡A-10這個機型，實際上這與他們的選區有重要關系。除了亞利桑那州外，喬治亞州和其他6個州都擁有A-10攻擊機部隊。部隊留下，就能使得當地服務美軍基地的就業得到保障。這些議員和其背後所代表的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也使得那些想讓A-10攻擊機退休的企圖在政治上一次次無果而終。
真正讓A-10攻擊機屹立不倒的，還是它自身的效能。2014年，還沒有等空軍參謀長馬克·韋爾什對A-10攻擊機采取實質性動作，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境內的「伊斯蘭國」恐怖勢力就讓美國空軍內部的爭論停止了。
2014年10月，印地安納州空中國民警衛隊第163「黑蛇」中隊的A-10攻擊機率先被部署到美軍中央司令部任務區，作為增援科威特、伊拉克的空中打擊部隊的一部份。這支部隊很快被調往阿富汗，掩護美軍地面部隊從前沿基地撤退。一個月後伊拉克局勢惡化，這群A-10攻擊機重返科威特，加入針對「伊斯蘭國」行動。
相對於昂貴而脆弱的F-35A隱身戰鬥機，A-10攻擊機不但能夠部署在前沿野戰機場，還可以在風沙漫天的中東戰場上低空飛行，對皮卡和帳篷進行打擊顯然比扔精確制導炸彈的F-35A戰鬥機更劃算。
改進詳情
2020年10月，曠日持久的爭議終於有了結論：A-10不僅會延長服役期，還將接受大規模升級。包括新的武器、新的座艙、新的戰術，目的是保持這些飛機在「大國競爭」的年代繼續生存下去。而事實上，所謂「反恐戰爭」已經讓美國空軍對老「疣豬」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它們的退休基本已經不可能。
A-10全新「黑蛇」塗裝，紀念印地安納州空軍國民警衛隊成立100周年。
從2005年起，A-10A攻擊機逐漸升級為A-10C，對這頭「疣豬」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飛躍。其先後增加了精確制導武器、玻璃座艙和雷射指示器吊艙等。2017年，亞利桑那州的戴維斯一蒙森空軍基地，第309測試中隊開始嘗試為A-10C攻擊機安裝一套輕量化機載應答機。
這種叫做LARS V-12的系統是2016年12月5日被設計出來的，主要是保證A-10C飛行員和地面人員的通訊暢通。這裏提到的地面人員有可能是被擊落的飛行員，或者是執行搜救任務的敵後特種部隊成員等。此後，LARS V-12輕量化機載應答機作為改進「套件8」的一部份被要求安裝在所有現役的空軍、空中國民警衛隊和預備役司令部的A-10C攻擊機上。
在阿富汗，A-10配合HHl-60「鋪路鷹」搜救直升機執行戰鬥搜尋和救援任務。
技術人員為一架A-10C攻擊機安裝LARS V-12輕量化機載應答機
技術人員為一架A-10C攻擊機安裝LARS V-12輕量化機載應答機
2019年投入使用的「套件9」進一步強化了態勢感技術人員為一架A-10C攻擊機安裝LARS V-12輕量化機載應答機知能力，以便負責協調空對地攻擊的「聯合終端攻擊控制員」能夠以數位化方式向空中的A-10C攻擊機報告位置。系統還內建敵我辨識功能，可防止誤炸友軍。此外，「套件9」的改裝還允許飛行員可以利用滾輪按鈕一次投放最多6枚炸彈，也就是說攻擊機從目標區域上空掠過一次，就可以把精確制飛彈藥扔到分散開的敵人頭上。
A-10C攻擊機的飛行員現在可以自由選擇使用226.79千克（500磅）的GBU-38、54或者907.18千克（2000磅）的GBU-31聯合直接攻擊彈藥。「套件9」還提供了一種改進型頭盔瞄準具，稱為HObIT（混合光學慣性跟蹤器）。這是泰蕾姿公司Visionix「天蠍」頭盔系統的一種發展型號。
A-10C飛行員頭戴的改進型頭盔瞄準具整合了HObiT混合光學慣性跟蹤器
A-10的飛行員自2013年以來就一直佩戴「天蠍」頭盔。改進後的頭盔能夠透過一個新的頭部光學跟蹤器更準確地地適應低空飛行時候飛行員頻繁的頭部運動，為瞄準系統提供精準支撐。
2021年初，新的「套件10」又用到了A-10C的改進升級上。「套件10」包括增加「多目標列表」，可以使飛行員在一次飛行中使用三種不同型別的武器打擊多個目標。
它還包括進一步完善AGR-20APKWS2火箭彈的使用，提高制導火箭彈的打擊精度。這種火箭彈被稱為「先進精確殺傷武器系統」，是老式70公釐「九頭蛇」航空火箭彈的制導型號。該火箭彈不但能夠打擊地面目標還能夠毀傷近海小型水面艦艇。
此外，升級後的A-10C還能夠攜帶GBU-31（V)3彈藥。這種聯合攻擊彈藥安裝了新的引信。有了這些新彈藥的賦能，A-10C部隊開始持續研發和評估新戰術，包括依靠先進的夜視裝置、數據鏈和制導武器在超低空發起夜間突襲。
升級後的A-10C攻擊機腹部掛架可掛載GBU-31聯合直接攻擊彈藥
「套件11」的測試工作也已經開始，該計畫的大部份改進將集中在使用新的高分辨率顯示系統、GBU-39小直徑炸彈、3D音訊系統、抗阻塞GPS和ARC-210無線電等方面的升級。此外，新的地圖軟體也將增加。美軍目前正在研發的HRDS是一種11.6英寸、1920×1080像素的多功能彩色顯視器。它作為A-10C的數位主飛行顯視器，取代了過去駕駛艙中央的六塊傳統儀表，這將用於顯示高畫質目標影像和電子地圖。
GBU-39B小直徑炸彈攻擊戰機機堡瞬間
「套件11」的升級至關重要，使A-10擁有了現代化導航能力，提高了在復雜氣象環境下的飛行態勢感知能力。它使目標更加可見，並透過更高解析度顯示的目標連續鏡頭和改進的地圖影像，增強對目標辨識分析的準確性，為A-10C飛行員提供輔助決策幫助。
除了軟體上的進步，老「疣豬」的機體也得到了延壽。2019年7月25日，美國空軍完成了對部份A-10C攻擊機的重新組裝計畫。該計畫始於2007年，當時波音公司收到了一份11億美元的合約，為美國空軍提供173副全新的A-10攻擊機機翼。新的機翼可以保證這些A-10C攻擊機在不需要大修的情況下持續飛行10000個小時，以保證攻擊機能夠服役到2030年或更久的時間。
2019年6月25日，猶他州希爾空軍基地美國空軍第571飛機維修中隊的一名技術人員為A-10更換機翼。
在2018財政年度，波音公司為剩余的A-10C攻擊機提供112副機翼的進一步升級計畫也得到了國會批準。該計畫被稱為高級機翼續航套件計劃。在發動機方面，目前還沒有替代計劃，但擁有現代技術的新零部件供應商可能有助於恢復和保持奇異TF34發動機的推力，讓這些看上去已經老舊的發動機繼續工作。
日本沖繩的嘉手納空軍基地的美軍第18部件維修中隊正準備拆解A-10「疣豬」使用的TF34-GE-100發動機。
總的來說，這一系列能力升級計畫將使A-10攻擊機至少在未來10年，甚至更長時間內保持在美國空軍CAS任務的最前沿。美國空軍目前總計有281架A-10C攻擊機，計劃在2021財政年度預算中削減3個中隊的飛機，相當於44架。而將剩余的飛行狀態較好的A-10攻擊機進行全面升級，以保證A-10C攻擊機在2035年之前仍然能夠保持可靠的作戰效能。
而這將距離美國柴爾菲爾德公司在1976年向美國空軍交付第一架A-10攻擊機後達60年！看來，無論是過去的F-16、F-22，還是現在的F-35A，都無法動搖A-10的地位。美國空軍寧願在「4+1」框架中拋棄高大上的F-22戰鬥機，也要讓這只在泥濘中打滾的老「疣豬」繼續生龍活虎地浪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