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中越自衛反擊戰中拼命戰鬥,戰後因英勇表現被評為二等功,還有望提幹。
得知這訊息,我連忙發電報給家裏,告訴他們這個好訊息。
國慶過後,我終於獲準回家探親,內心既激動又復雜。四年沒回家,對家的思念如滔滔江水,止不住。
踏入家鄉的小路,熟悉的泥土味道撲鼻而來,心裏那種說不出的溫暖與親切瞬間湧上心頭。鄉親們見我回來,個個熱情地打招呼,仿佛我從未離開。
老李頭還拍著我的肩膀笑著說:「小李啊,聽說你在部隊混得風生水起,是不是快當上小領導了?」
我只是笑著搖頭,心裏明白,提幹雖未正式下來,但這份榮譽足以讓我驕傲。
晚上,我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看著星星,思緒萬千。父母從廚房走出來,母親端著我最愛的紅燒肉,父親則是一臉笑容。他們沒有多問功勛和榮耀,只是關心我在外是否健康,是否吃好。
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喧囂,家的港灣總是最溫暖安靜的地方。
探親的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跟父親一起去了村頭的茶館。村裏的老人們都在那兒,看到我回來,個個臉上都掛著歡喜的笑容。
老張頭拍著我的肩膀,說:「李小兵,你這回是大紅人了,聽說都當英雄了,給我們村爭光啊!」
我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心裏暖洋洋的。
茶館裏煙霧繚繞,幾位老人圍坐在一張桌子旁,擺上了一副象棋。
老李頭看我走進來,笑瞇瞇地招呼我:「小李,過來,看看你這幾年練的棋藝如何了?」
我接過他手中的象棋,輕松落了一個馬腳,引得一陣笑聲和掌聲。
隨後,我和他們聊起了部隊的日子,盡量用最樸實的語言講述那些平凡而又激動人心的時刻。他們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話問這問那,我則是一一回答,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充滿火藥味的戰場。
這時候,村裏的小孩子們也圍了過來,眼睛裏滿是好奇。他們輪流摸摸我的軍裝,問我:「叔叔,你打過真槍嗎?」
我輕輕笑著點頭,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彈殼,放在他們手上:「這是我在戰場上留下的東西,你們要好好珍惜,長大了也要保護我們的家園。」
小孩們一臉敬畏,小心翼翼地接過彈殼,仿佛接過了一件寶貝。
走出茶館,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我與父親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父親沒有多說什麽,但他的眼神裏滿是驕傲和安慰。我感到滿滿的滿足和幸福,外面的世界風雲變幻,回到這片熟悉的土地,我知道自己從未真正遠離過。
探親的第三天,我帶著禮物去郭秋霞家提親。村裏的小道上,黃土被秋風揚起,金黃的陽光灑在我緊張而期待的臉上。到了郭家門前,我深呼吸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軍裝,然後敲響了門。
郭秋霞的父親先是出來迎接,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審視的神色,我禮貌地遞上了禮物,並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在部隊的情況。
他點頭微笑,領我進屋。屋裏,郭秋霞坐在窗邊,窗外的柿子樹葉子已經泛黃,透過光影,她的臉顯得格外清麗。
坐下後,郭秋霞的母親端來了茶,我嘗了一口,然後開始了正題。我告訴他們,我在部隊表現不錯,被推薦為提幹物件,目前還未正式提幹。我誠懇地解釋,希望他們能理解軍中提幹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
郭秋霞聽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冷淡。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種失望,然後扭頭看向窗外。
她的父親咳嗽一聲,語氣中帶著一些不滿:「我們郭家的女兒,不能就這麽草率地決定未來。你現在連幹部都不是,怎麽能給秋霞一個穩定的生活呢?」
我聽後心裏一緊,急忙補充道:「我明白您的擔心,但我和秋霞是真心相愛的,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爭取早日提幹。」
郭秋霞的母親搖了搖頭,她的態度更加堅決:「現在的情況看來,我們還是再考慮考慮。」
氣氛突然變得沈重。郭秋霞依舊沒有說話,她的沈默像是一道無形的隔閡,讓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我帶著復雜的心情,禮貌地告辭,腳步沈重地走出郭家的門,那份沈甸甸的失落感讓我久久不能平靜。
離開郭家的路上,我心裏五味雜陳。秋霞的父母的話語如重錘般在心頭回響,讓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挫敗。我本以為帶著誠意和未來的希望能夠讓他們理解,現實的殘酷和他們的實際考量,讓一切美好的期待瞬間破滅。
走在村裏的小道上,秋天的落葉在腳下沙沙作響。我擡頭看向晴朗的天空,試圖尋找一絲慰藉。心中不由得反思,是不是我太過天真?在軍中的榮譽和未來的夢想,似乎並不能抵消現實中的不確定性和風險。
這時候,我遇到了從田裏回來的老王頭,他見我神情黯然,便關心地問:「小李,怎麽一個人垂頭喪氣的?是不是郭家那邊有什麽不順心?」
我苦笑一下,沒多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老王頭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路是自己選的,別太往心裏去。天不會塌下來,將來的日子還長,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聽了老王頭的話,我稍感寬慰。確實,生活不可能一帆風順,每個人都要面對選擇和挑戰。或許,這次的經歷是對我意誌的一次考驗,也是對我和秋霞感情的一次考驗。
回到家,看著父母期待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氣,把今天的遭遇簡單地說了一下。
父親聽後沈默不語,母親則是嘆了一口氣,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孩子,不管怎樣,家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那一晚,我躺在屋檐下的竹床上,聽著外面蟋蟀的聲音,心中有不甘,也漸漸平靜下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無論如何,我都將繼續前行。
一個月後,那天我剛從晨練回到營房,突然聽見外面一陣喧鬧聲。我好奇地走出去,看到一幕讓我心沈到了谷底。
郭秋霞和她的父母竟然出現在營門口,手裏舉著寫有「李澤平是陳世美,故意隱瞞提幹事情,要甩掉農村相親物件」的橫幅。營門口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是好奇的圍觀,有的是想勸解的戰友。
我心中一陣慌亂,急忙走上前去,試圖解釋:「秋霞,你們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在這裏鬧事?」
秋霞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氣和失望,她的聲音冷得像冰:「你說你沒有提幹,你說你還是個普通戰士,我們一家人被你騙了!現在全村人都在說,說我們家的女兒差點嫁給一個騙子!」
郭秋霞的父親更是氣憤,指著我的鼻子大聲說:「你現在是不是幹部了?是不是想甩掉我們秋霞?你給我一個明確的解釋!」
我盡力保持冷靜,深呼吸後解釋道:「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提幹命令還沒下來,我自己也不敢確定。我沒有騙你們。」
就在這時,我們連隊的指導員和幾名戰友走了過來,試圖緩和這緊張的局面。指導員嚴肅地說:「這裏是軍營,不是解決私人問題的地方。李澤平如果有問題,我們內部會有紀律處理。請你們先回去,我們會私下解決這個問題。」
郭秋霞的父親看起來並不想就此罷休,但在眾多戰友和指導員的勸解下,最終只得無奈帶著女兒離開。我站在營門口,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無力和痛苦。這一切的發展,遠超我所能控制和預料。
在那個緊張充滿爭議的午後,郭秋霞和她的父母被指導員邀請到軍人家屬接待室內,希望在一個較為私密的環境中解決問題。
我跟隨進入,心中充滿矛盾和焦慮。房間內氣氛壓抑,郭秋霞的父母面露不悅,顯然對我仍有很大的懷疑和不滿。
指導員先開口,語氣平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李澤平在部隊的表現一直都很優秀,提幹的事情確實存在,但軍中事務復雜,需要時間來確定。他沒有欺騙的意圖。」
他轉向郭秋霞的父母:「我們理解你們作為父母的擔憂,但在這裏公然鬧事,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影響到李澤平的名譽和軍隊的紀律。」
郭秋霞的父親冷哼一聲,眼神裏滿是不信任:「那他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們真相?是不是想等提幹成了再甩掉我們家秋霞?」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面對他們堅定地說:「我沒有隱瞞,一切都在等待命令的確認。秋霞,我真心喜歡你,我來這裏不是為了爭吵,而是想解釋清楚。」
我轉向郭秋霞,看到她眼中的迷茫和傷心,心中一陣刺痛。
郭秋霞終於開口,聲音低沈而有些顫抖:「澤平,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職業和選擇。但家裏人的意見我也不能不考慮。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很突然,我需要時間來思考。」
看著她的樣子,我心裏清楚,不論今天的結果如何,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出現了裂痕。
我對指導員和郭秋霞的父母說:「我理解你們的擔心,但我不能接受被誤解和指責的方式來處理問題。我會給秋霞時間和空間,如果她決定還願意繼續這段關系,我會在任何時候歡迎她回來。」
郭秋霞的父母見狀,依舊不滿,也知道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繼續爭執無益。指導員則建議我們暫時冷靜下來,雙方都需要時間去消化這次沖突帶來的情緒。
郭秋霞最後看了我一眼,眼中含著復雜的情感,然後默默地跟隨她的父母離開了接待室。
我站在窗邊,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營區的道路上,心中五味雜陳,卻也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不論將來如何,我必須堅持真誠和尊嚴。
多年後,我與陳小蘭的生活充滿了和諧與幸福。我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家的後花園裏一起種花。
小蘭笑著遞給我一株小苗,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溫柔的光芒。那一刻,我深深地感激生命中的每一個選擇,尤其是堅持真誠和尊嚴的那一次決定。
我聽聞郭秋霞嫁給了那位城裏的青年,初期生活頗為順利,後來因為丈夫單位的倒閉而面臨了諸多挑戰。聽說她最後選擇離婚,跟一個商人去了外地。我對她的遭遇感到一絲哀嘆,也深知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
這些年,無論是軍教生涯中的艱難抉擇,還是與郭秋霞的那段未果的感情,都讓我更加珍惜現在的平靜與幸福。
站在自家花園中,呼吸著花香,看著小蘭和孩子們開心的樣子,我知道,這就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
我感謝那些日子,讓我擁有了不畏風雨的勇氣和面對真愛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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