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大金磚」合作開啟之年，10月22日至24日，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在俄羅斯喀山召開。作為本屆金磚輪值主席國，從年初到峰會召開，俄羅斯已舉辦了超過200場圍繞政治、經濟、文化等主題的系列活動。此次峰會邀請來自36個國家和6個國際組織的代表團出席，其中包括22位國家元首和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俄羅斯總統普亭在峰會上舉行至少14場雙邊會晤。
10月23日，峰會發表【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六次會晤喀山宣言】。這份宣言涵蓋了143個要點，涉及現代世界秩序中的各類重大社會經濟問題，體現了金磚國家在強化政治安全、經貿財金、人文交流等方面的「三輪驅動」合作模式。宣言的核心目標是推動世界向多極化、公平胡永續發展方向邁進，提升全球南方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和代表性，構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宣言】還強調了金磚國家在全球治理中的責任，建議改革布雷頓森林體系，以擴大開發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在全球治理機構中的代表性，從而推動全球經濟治理的公平性與包容性。
當地時間2024年10月20日，俄羅斯喀山，街頭裝飾一新迎接金磚峰會。視覺中國 圖
俄羅斯發力主場外交，釋放三大訊號
在當前地緣政治局勢下，金磚峰會成為俄羅斯為數不多的全球對話平台之一，也是其最重要的年度外交活動。金磚機制由每年不同的輪值主席國主導議題設定，這一靈活的制度安排賦予各國根據自身政治和經濟優先事項調整討論方向的空間。作為今年的輪值主席國，俄羅斯在年初明確了三大優先事項，涵蓋13項政治與安全合作、17項經貿金融合作以及10項人文合作，充分反映了其對當前國際議題的核心關切。
峰會第二天，與會領導人圍繞「加強多邊主義，促進公正的全球發展和安全」這一主題，深化「大金磚」戰略夥伴關系，就重大國際問題和金磚合作深入交換意見，並透過了【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六次會晤喀山宣言】。
透過此次喀山峰會，俄羅斯圍繞三大優先事項，對外釋放了三大關鍵訊號。
其一，強化政治安全，塑造多極世界。在當前國際形勢下，俄羅斯希望透過金磚峰會進一步強化政治安全，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的合作，提升其在國際政治格局中的影響力。俄羅斯表示，全球多極化行程不可逆轉，金磚國家作為新興市場的代表，將成為推動全球權力結構變革的核心力量，打破西方壟斷，促進更加公正的國際秩序。俄羅斯想要透過金磚機制，努力緩解烏克蘭危機帶來的負面影響，形成對美國單極霸權的牽制。與此同時，俄羅斯呼籲以金磚為平台，構建尊重各國主權、平等互利的新國際秩序，批評西方的單邊制裁和幹涉政策，倡導透過多邊對話解決包括中東和烏克蘭在內的地區沖突，推動全球安全與穩定發展。
其二，深化經濟合作，推動自主發展。喀山峰會吸引了俄羅斯經濟精英的廣泛參與，成為洞察未來俄羅斯經濟內外發展方向的重要風向標。與聖彼得堡經濟論壇、遠東經濟論壇和「俄羅斯召喚」經濟論壇相比，金磚峰會更加關註全球宏觀經濟秩序的戰略討論，而非具體貿易協定。此次峰會凸顯了俄羅斯在經濟自主與合作轉向方面的戰略布局，提出透過金磚機制加強本幣結算和跨境交易體系，減少對美元和歐元的依賴，規避制裁，推動經濟合作。普亭還倡議建立金磚投資平台和經濟特區合作機制，透過優惠政策和在地化生產提升全球競爭力。此外，在糧食與能源安全方面，普亭提議成立金磚糧食交易所和貴金屬及鉆石平台，進一步提升金磚國家在全球能源市場中的關鍵作用。
其三，推進軟實力外交，深化人文交流。青年發展與教育合作是金磚國家未來發展的關鍵。在峰會前夕舉行的金磚國家校長論壇上，金磚國家教育領袖探討了在金磚框架下構建教育平台和學術評價體系，推動符合自身需求的教育培養模式，突破西方主導的教育體系。論壇還鼓勵成立理工科院校聯盟，集中力量應對全球未來產業的技術挑戰。
秉承多邊主義，「大金磚」引領全球治理
2024年喀山金磚峰會匯聚了來自近四十個國家的代表，包括獨立國協國家領導人、亞洲、非洲、中東、拉美等多個國家代表團，以及多個國際組織的負責人。此次會議不僅是金磚國家深化合作的重要時刻，也是透過「金磚+」模式加強與新興市場國家和開發中國家對話的關鍵平台。自2017年中國提出「金磚+」概念以來，這一機制不斷發展壯大，2024年峰會進一步明確了金磚夥伴國的形式，13個國家正在尋求金磚夥伴國的地位，標誌著金磚機制在全球治理中的影響力逐步擴大。
金磚作為全球治理新力量的崛起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經濟基礎作為前提。金磚國家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日益重要，已成為重塑全球經濟秩序的關鍵力量。普亭在峰會上指出，到2024年，按購買力平價計算，金磚國家占全球經濟總量的36.7%，超過了七大工業國組織（G7）的份額。如果將參與峰會的外聯及「金磚+」國家納入統計，這一占比將提升至45.15%，涵蓋全球接近43億的人口。這一數據背後是金磚國家強大的資源稟賦：21.4%的全球黃金儲備、53.84%的糧食產量、52.29%的天然氣儲量和42.69%的石油儲量。
金磚國家的資源稟賦不僅增強了其在全球市場中的定價權和影響力，還賦予其在供應鏈調整和全球市場再平衡中的主導作用。透過最佳化資源配置和深化供應鏈合作，金磚國家得以有效應對全球經濟波動，進一步強化其經濟自主權。隨著金磚國家的擴員和「金磚+」機制的進一步深化，其經濟權重將持續上升。金磚國家將在制定全球經濟議程、推動「全球南方」發展和代表新興市場國家利益方面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
其二，地緣聯通作為方式。金磚國家的獨特性在於其打破了傳統的區域合作模式，建立了跨區域、多邊合作的框架。金磚采用靈活且包容的機制，鼓勵各成員國根據自身獨特的經濟、政治和社會背景展開合作。透過跨地區合作以及建立新的經濟聯盟，金磚國家逐步削弱了以歐美為中心的傳統全球秩序，重塑了「全球南方」國家的話語權和政治經濟格局。
具體而言，金磚成員國在東亞、南亞、南美洲、非洲等戰略區域擁有顯著的地緣優勢，這使金磚體系能夠形成廣泛的政治和經濟聯系網路，進一步增強其對全球事務的影響力。地緣經濟優勢不僅提升了金磚國家間的經濟協同效應，還使其能夠在全球戰略要地發揮關鍵作用。例如，巴西在拉美的領導地位、南非在非洲的影響力以及印度在印度洋的地緣優勢，使得金磚國家能夠有效影響這些區域的政治經濟發展，擴大其在全球能源運輸通道和重要市場中的作用。在歐亞地區，金磚與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的聯動也進一步深化了俄羅斯的外部經濟版圖。盡管目前歐亞經濟聯盟除俄羅斯外的成員國尚未加入金磚，但這一戰略聯通為未來的區域擴充套件和協同奠定了基礎。
金磚國家的擴員和新設立的「金磚夥伴國」機制，標誌著金磚正在從跨區域組織向泛區域甚至全球性組織邁進。隨著成員國數量的增加和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的完善，地緣聯通將成為強化金磚國家間經貿聯系的核心手段。可以預見，未來金磚體系的地理影響力將持續擴充套件，最終形成一個涵蓋全球重要區域的多邊網路，將多邊主義與地區主義有機結合。
其三，制度工具作為支撐。從國際組織的制度性建設方面，金磚透過設立新開發銀行和金磚應急儲備安排取得了一些進展。這些制度工具不僅增強了成員國應對外部經濟風險的能力，也是對現有國際金融與治理體系的重要補充，更是金磚機制在全球治理中塑造新規則、推動公平發展的基石。
金磚制度化行程中，最受矚目的是新金融結構。此次峰會重點討論了國際金融體系改革、發展銀行間合作以及擴大各國貨幣相互結算等議題。目前，金磚國家本幣支付占比已達到65%，美元和歐元的占比降至30%以下。盡管金磚國家尚未就單一貨幣問題達成共識，但其成員正在努力加強金磚國家的自主權和金融主權。普亭在金磚國家商業論壇上指出：「我們應共同將主要精力集中於開發和加強自身平台，確保經濟增長。」他特別提到技術解決方案、金融和投資機制，以及物流解決方案。金磚國家正在積極構建新的結算體系和貿易平台，致力於打造抗衡美元霸權的結算體系。
此次峰會圍繞「去美元化」這一核心議題展開，特別對面臨西方制裁的俄羅斯至關重要，但對其他金磚國家而言，去美元化的緊迫性則相對較低，更多作為備用方案。各方已明確表示，金磚國家短期內不會形成統一的貨幣體系。
金磚機制的制度化行程，盡管逐步加深，但依然保留了其靈活性。本著互惠原則，金磚國家在政治、經濟、科技等領域保持合作共贏。
心系全球南方，中國攜手「大金磚」共促發展
自金磚合作機制啟動以來，中國在推動金磚合作的深化以及擴員過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贏得了各方的高度評價。金磚國家已日益成為推動全球經濟增長、改善全球治理、促進國際關系民主化的建設性力量。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背景下，金磚國家也處於自身大變革的關鍵時刻，面臨挑戰與機遇並存的局面。未來，中國應從以下三個方面加強金磚合作與建設。
其一，加強金磚機制的制度化建設。金磚合作機制的進一步制度化是其穩步發展的基礎。為此，首先要強化治理結構，推動設立常設機制，明確決策流程與工作職能，提高各成員國間的行動效率。其次，要深化合作議題的廣度，拓展議題領域，涵蓋經濟、金融、科技、教育、環境等各個方面，確保議題的多樣性以應對全球新變化。同時，要推動創新融資機制，完善新開發銀行的業務領域和資金來源，尤其是增加對基礎設施建設和永續發展計畫的投資力度，擴大對開發中國家的支持，進一步提升金磚國家的國際影響力。
其二，深化金磚國家及「金磚+」國家的雙邊與多邊合作。成員國之間的良好關系是金磚合作成功的基石。中國需要繼續與其他金磚國家深入開展雙邊與多邊合作，特別是在共享發展經驗和合作機遇的基礎上，推動貿易、投資和科技等方面的務實合作。同時，推動人文交流也是增強成員國間紐帶的重要手段。此外，金磚國家還應加強安全合作，攜手應對恐怖主義、跨國犯罪和網路安全挑戰，積極推動安全資訊共享和聯合執法合作，確保區域與全球安全的穩定。
其三，金磚國家在全球治理中的橋梁作用。金磚國家應在全球治理中扮演橋梁角色，協調與其他國際組織的關系，推動更加公平合理的國際秩序構建。要透過構建多邊合作框架，推動金磚與聯合國、二十國集團（G20）、世界貿易組織（WTO）等國際機構的合作，形成全球治理問題上的政策協調，發揮更大的作用。與此同時，金磚國家在南南合作中應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倡導並支持欠已開發國家的發展，透過在聯合國等多邊機制中爭取更大話語權，為廣大開發中國家贏得更多利益。此外，金磚國家應積極推動全球經濟治理改革，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等合作機構展開深入對話，推動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改革，提高新興市場國家和開發中國家的代表性和發言權。
面對全球多極化發展的大勢，金磚國家不僅要在經濟和科技領域發揮引領作用，還要透過推動全球治理體系的變革，維護國際公平正義。金磚機制透過其制度建設、經濟合作與人文交流，正在成為促進「全球南方」團結合作的主要渠道，推動全球治理變革的先鋒力量。
（鄧珺之 莫斯科大學經濟學博士，上海投資咨詢集團研究員）
澎湃新聞特約撰稿 鄧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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