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駐東京記者 馬玉安
10月27日，日本眾議院大選結果揭曉。執政的自民黨與公明黨慘敗，在選舉中減少了64個議席，合計議席數已低於過半數的233席，從而失去對眾議院的控制權。
在當前形勢下，石破茂政權繼續執政步履艱難，日本政局恐將陷入「混亂期」。對於甫任首相就解散眾議院搞重選的石破茂來說，原本希望以履新的人氣「乘勝追擊」，誰料卻讓在野黨「乘虛而入」。
新一輪政權輪替隱約可見
日本眾議院議員席位共有465席。自從2012年自民黨奪回執政權以來，選戰的「及格線」就是要議席單獨過半。對自民黨而言，單獨獲得過半數議席是勝利的第一指標。如果達不到，就要確保233個議席的勝負分界線。
【日本經濟新聞】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此次眾議院大選，自民黨獲得191個議席，比大選前的247席減少56個議席；公明黨獲得24個議席，比大選前的32席減少8個議席，自民黨與公明黨的執政聯盟加起來只有215個議席，這意味著石破茂領導的自民黨及其政權在這次大選中成績「不及格」。
敗選者不乏重要人物，如自民黨前幹事長甘利明、現任法務大臣牧原秀樹、現任農林大臣小裏泰弘、前文部科學大臣下村博文、前奧運擔當大臣丸川珠代等，自民黨前幹事長二階俊博之子二階伸康以「繼承地盤」的形式參選也慘遭落敗，更是「雪上加霜」。自民黨選舉對策委員會委員長小泉進次郎在記者會上表示：「因為我的力量不足導致這樣的結果出現。作為自民黨選舉對策委員長，我負有責任。」
自民黨敗選讓在野黨士氣高漲。日本目前第一大在野黨立憲民主黨獲得148個議席，比大選前的98席增加了50個議席；國民民主黨增加到28席。立憲民主黨黨首野田佳彥笑逐顏開：「這次我們確實有進步，希望能真撼動自公政權！」2012年12月，時任日本首相的野田佳彥在當年舉行的眾議院大選中，敗給了安倍晉三而下台。12年臥薪嘗膽之後，野田佳彥卷土重來，大有東山再起之勢。野田佳彥27日晚在立憲民主黨東京總部表示，要與其他在野黨一道迅速搶占民意高地。他隨後在電視節目中表示，將爭取成為首相，與其他政黨合作。
自民黨內一部份議員認為，此次自民黨的慘敗，作為黨總裁的石破茂必須承擔責任，應引咎辭職。石破茂則在記者會上表示：「至於我本人是否應該承擔失敗責任，目前不是我該開口說的話。」他在表明自己沒有退意的同時強調，「為了實作我們提出的政策，必須盡最大努力。」
有評論指出，石破茂面帶疲憊地堅稱要「履行職責，不會辭職」，更像是在掩飾危機。恐怕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下台可能只是時間問題。為了維持政權，石破茂只能吸納維新會或國民民主黨等在野黨入閣，組建多黨聯合政府，或得到「無所屬」議員的支持，否則他將成為日本戰後「最短命」的首相。
「一黨獨大」失寵
對於眾議院大選的結果，日本各大媒體的民調早有預測。自民黨之所以敗選，主要有內外三個方面的因素：
一是「黑金」醜聞「消毒」未果。針對「黑金」醜聞，前首相岸田文雄、現任首相石破茂均采取了相應的處置對策，但未獲預期效果，醜聞的持續影響加劇了人們對自民黨的不信任。野田佳彥表示，自民黨從根本上就沒有對「黑金」醜聞進行深刻反省之意，提前解散眾議院只不過是為了更好地掩蓋「黑金」醜聞而已。
圖為10月28日在日本東京拍攝的日本各大媒體報道眾議院選舉。新華社發
不僅如此，在此次選舉中，自民黨向涉嫌「黑金」醜聞而未獲黨內公認資格的「非公認候選人」發放了活動費，受到多家日本媒體的質疑。石破茂反駁稱，200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93萬元）「並非給非公認候選人，而是給了政黨支部」。面對外界質疑，自民黨始終未能給出個「幹凈」的解釋。野田佳彥強硬表示，將在國會重新開機「政治倫理審查會」，一旦自民黨再辯解不通，就將直接提出證人傳喚，讓那些「不清白」的政客出面解釋。
二是在野黨的強勢「發力」。針對自民黨深陷「黑金」醜聞和「權錢交易」問題，立憲民主黨等在野黨提出包括廢除政策活動費在內的「政治改革」。立憲民主黨的選戰目標是，使自公兩黨的議席低於半數，淪為相對第一大黨，並力爭北海道、東京、愛知等地成為本黨「極有可能」或「擁有優勢」的選區。目標已經實作，接下來，在野黨將在「黑金」問題上加大對執政黨的追擊力度。野田佳彥呼籲公眾深入了解「黑金」醜聞的嚴重性，並希望回應民眾的憤怒，號召結束「自民黨的黑暗政治」。
三是石破茂偏離民眾對自民黨的期待。石破茂作為「老牌」政治家，在日本社會擁有廣泛的知名度。出任首相後，石破茂未能將其社會影響力轉化為民眾對自民黨的支持，而是與民眾的期待「漸行漸遠」，甚至被貼上了諸多「負能量」的標簽：「背叛」自己的競選綱領；讓罵安倍的議員入閣；讓有政治資金汙點的議員參選等等。
可以說，對石破茂形象的「祛魅」，導致自民黨的選情持續低迷。從根本上看，石破茂在一定程度上延續著自民黨多年來的老舊做法，這令人們擔心各種積弊會再次爆發。特別是在日本經濟持續低迷、恩格爾系數更是創42年新高的當下，拒絕自民黨「一黨獨大」，期待在野黨能夠予以制衡的渴求，在選民群體中順勢而生。
值得關註的是，選民群體同時也對自民黨的「世襲體質」提出了批評。他們指出：「自民黨中有30%到40%是世襲政治家。最近甚至出現了第四代。這就是有民有主的民主主義嗎？希望自民黨能暫時休息一下，讓其他政黨上台。」
政局走勢撲朔迷離
沒有黨派獲得過半數議席，將直接造成日本政局不穩定。根據憲法，日本國會將不得不進行首相提名選舉，能爭取到哪些政黨的支持、是否需要重新組建聯合政權，都存在很大變數。日本政局走勢將會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一是石破茂面臨辭職壓力。日本著名經濟學家佐藤健太說：「石破內閣很可能創造戰後日本在任最短的紀錄。」日本【讀賣新聞】則分析認為，11月可能召開首相提名選舉特別國會會議，在此之前，要求石破茂下台的聲音不太可能在自民黨內部獲得多數支持。
二是組建新執政聯盟。自民黨的困境預示著日本可能將迎來一個更為弱勢的政府。有分析認為，「自公執政聯盟」不能獲得超半數議席，意味著僅憑兩黨力量無法繼續執政。但自民黨仍然是眾議院第一大黨，該黨有能力聯合更多小黨繼續執政，分權給第三黨，並「分享」內閣職位。自民黨提到了可能擴大聯合政府的框架或尋求在野黨的外部合作，表明其正在考慮如何在「劣勢」的狀況下維持政權的穩定。
三是自民黨內的派系爭鬥加劇。敗選後，自民黨內的派系鬥爭可能愈演愈烈，圍繞著未來新首相的爭奪之戰已經暗流湧動。有報道指出，麻生派在此重要節點顯得尤為關鍵。作為自民黨中的老牌勢力，麻生太郎歷來在關鍵時刻扮演著「背後大佬」。派系成員們對石破茂的領導能力逐漸失望，甚至暗中希望他下台。麻生此刻更像是在觀望局勢，伺機為自己的派系爭取更大的利益。而此前差點在總裁選舉中勝出的高市早苗，如今自然蓄勢待發。盡管她的黨內基礎不如石破茂，但外界認為，高市會是下一個有力競爭者，特別是一些經濟改革派有意支持她，認為她比石破茂更「接地氣」。
四是在野黨推動政權更替。自民黨的敗選，讓在野黨看到了實實在在的上台希望。立憲民主黨正積極「拉攏」選民，希望進一步動搖自公政權根基。立憲民主黨黨首野田佳彥已經表明了爭取首相提名的意向，並且由於在選舉中立憲民主黨的席位有所增加，可能會選擇盡快推動政權更替。
無論如何，這次眾議院選舉的結果必將會對日本的政治格局產生深遠影響。
（光明日報東京10月28日電）
【光明日報】（2024年10月29日 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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