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議會選舉剛剛落下帷幕，法國左翼聯盟「新人民陣線」力壓執政黨聯盟「在一起」和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在第二輪投票中獲得最多議席數。
結果宣布的當天，當地時間7月8日，「國民聯盟」宣布加入由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新組建的歐洲議會黨團「歐洲愛國者」。「國民聯盟」主席巴爾德拉預計將擔任「歐洲愛國者」的領導人。
國民聯盟」主席巴爾德拉（左）。視覺中國 圖
一周前，匈牙利接任歐盟輪值主席國。在此之前的6月30日，歐爾班宣布，將與捷克、奧地利等國的右翼黨派組建「歐洲愛國者」黨團。目前，「歐洲愛國者」共有來自12個歐盟國家的84名歐洲議會議員，為歐洲議會中第三大黨團。
有媒體報道稱，「歐洲愛國者」的成立和現有規模讓部份主流歐洲議會黨團感到不滿。對此，多名學者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分析稱，歐洲右翼崛起的「果」，更多源於主流政黨自身的「因」。
如今左翼聯盟在法國議會選舉中「爆冷」獲勝，國民議會暫時避免了右翼崛起的局面，出現左、中、極右「三分天下」的格局。而在整個歐洲層面，右翼能給歐洲未來制定政策帶來多大影響，專家認為，由於其在歐洲議會層面的分布較為碎片化，後續還有待觀察。
「讓歐洲再次偉大」？
據英國廣播公司（BBC）7月9日報道，巴爾德拉表示，「‘歐洲愛國者’代表了歐洲國家數千萬公民的希望，他們珍視自己的身份、主權和自由。」
歐洲新聞網（Euronews）報道稱，除了「國民聯盟」，荷蘭自由黨（PVV）、葡萄牙「夠了」黨（Chega）、比利時弗拉芒利益黨（Vlaams Belang）等其他歐洲右翼政黨，同樣加入了「歐洲愛國者」。
目前，剛剛組建的「歐洲愛國者」已是歐洲議會中第三大黨團，僅次於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所在的中右翼歐洲人民黨黨團、左翼的社會主義者和民主主義者進步聯盟 (S&D)。
根據歐洲議會組建黨團的規定，一個黨團必須有至少來自7個成員國的23名議員。「歐洲愛國者」目前共有來自12個歐盟國家的84名議員，遠遠超過這一標準。
歐爾班6月30日宣布與奧地利自由黨、捷克最大反對黨「不滿公民行動」組建「歐洲愛國者」，這三個政黨在今年6月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在本國的支持率分別位列第一。總體來看，當時的選舉呈「小幅右轉」的趨勢。
7月1日，匈牙利接任歐盟輪值主席國，為期6個月。據路透社報道，當時，有匈牙利外交官稱該國將在擔任輪值主席國期間「做誠實的中間人」。
據【衛報】報道，歐爾班在匈牙利接任輪值主席國前夕，還打出「讓歐洲再次偉大」的口號，而這和美國前總統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幾乎完全相同。據報道，川普曾對歐爾班「大加贊賞」。目前，川普在多項美國大選民調中領先。
上海外國語大學歐盟研究中心主任、上海歐洲學會副秘書長忻華在參與「美歐關系2024年度智庫報告寫作」啟動會暨「歐洲對外戰略新態勢」研討會間隙向澎湃新聞表示，歐洲政壇的右轉和美國右翼民粹保守力量在有意識地互相應援、互通聲氣。
「這種趨勢會對歐洲一體化產生一定程度的阻礙和破壞作用，也意味著歐盟政策偏好也將逐漸轉向保守化和右傾化。歐盟的經濟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傾向很可能將進一步增強。」忻華表示。
主流的「因」，右翼的「果」
「歐洲愛國者」的成立，不只團結了歐盟部份右翼政黨，還讓主流政黨和政客「感到了壓力」。
美聯社稱，「歐洲愛國者」透露了其願景，即反對權力集中在歐盟，不再「忍受歐盟委員會的命令」。
美聯社進一步報道稱，對於「歐洲愛國者」，持中間派立場的歐洲議會黨團「復興歐洲」在社交平台X（原推特）上發文稱，「這些人只是名義上的‘愛國者’。盡管極右翼重新包裝了自己，但他們的宗旨是一樣的，就是摧毀歐洲的價值觀。歐洲的未來將由我們從政治中心精心打造！」
目前，「復興歐洲」在歐洲議會擁有76個席位，為第五大黨團。
7月18日，新一屆歐洲議會將透過投票表決選出新任歐委會主席。歐洲新聞網表示，如果馮德萊恩想要連任，就需在投票中獲得多數票，即720名議員中的361人支持。在本次歐洲議會選舉中，馮德萊恩所在的歐洲人民黨獲得188席。
對於目前尋求議會多數的馮德萊恩而言，「歐洲愛國者」是一個巨大的威脅。Politico稱，預計該黨團將釋出一份「愛國宣言」，重點關註解決歐洲移民問題，並反對馮德萊恩此前提出的、有關環境政策的一攬子計劃【歐洲綠色協定】。
塔斯社還報道稱，歐爾班6月接受德媒采訪時曾呼籲撤掉馮德萊恩歐委會主席的職務，並稱歐盟在馮德萊恩的領導下度過了「歷史上最糟糕的五年」。
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德國問題研究所助理教授玄理向澎湃新聞分析稱，「主流政黨把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視為當前歐洲政治與社會困境的‘因’，事實卻恰恰相反，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崛起，是主流政黨長期以來無視民眾訴求，強行將左翼政策推向激前進演化、極端化而結下的‘果’。」
【衛報】文章分析認為，主流政黨推動極右翼崛起，還存在主流政黨采取「妥協」策略，把一些右翼思想納入其政策的原因。采取這種措施的政客包括奧地利前總理庫爾茨、荷蘭前首相呂特等，兩人均為中右翼派政客。只不過，主流政黨的這種做法，反倒讓極右翼合法化，並把自身打造成極右翼的「模仿者」。
對於極右翼在法國議會選舉第二輪投票中的受挫，【紐約時報】刊文稱，很大程度上是巴爾德拉所譴責的、馬克龍和左翼分子聯手的「反自然聯盟」的結果。由於左翼被「拒之門外」多年，因此大部份國家的左翼政黨，已經放棄了過去把銀行、工業國有化等承諾，其本質與中右翼幾乎沒有什麽不同。
據報道，波蘭研究機構Res Publica基金會（Res Publica Foundation）主席普日比斯基（Wojciech Przybylski）認為，盡管歐洲政治兩極分化明顯，但「尚未看到左翼再次崛起的跡象」。此次國民聯盟未在選舉中達到預期，但該黨和許多其他極右翼歐洲政黨「在每次選舉中都做得越來越好」。「盡管他們尚未執政，但他們正在贏得更多選票。」
在忻華看來，中左翼政黨面臨的問題比右翼更為嚴重。「傳統主流中右翼政黨尚有一定的民意基礎。但中左翼政黨無法有效、鮮明地應對全球化遭遇嚴重挫折、本國國內貧富分化和階層矛盾等問題。選民選擇右翼，是因為左翼對現實回應較為模糊，也有對執政中左翼政黨的不滿。」忻華分析稱。
【紐約時報】援引皮尤研究所今年的一項調查發現，自2021年以來，包括法國在內的高收入國家的民眾，對本國制度的運作方式越來越感到沮喪。因此，報道認為，無論采取何種形式，現在的投票往往是關於反對建制派。
「滾雪球」
在歐洲右翼政黨崛起等客觀因素的影響下，【歐盟2024-2029年戰略議程】註重於討論競爭力、歐洲安全等現實性議題。而此前的【歐盟2019-2024年戰略議程】主要談及價值觀、綠色新政等議題。
至於右翼未來在歐洲會有多大影響力，玄理認為，目前由極右翼政黨領導的歐盟國家並不多，且在歐洲議會層面，右翼政黨將分屬「歐洲愛國者」等多個黨團，碎片化的分布，同時會分化其在議會內部的影響力。
「右轉趨勢給歐洲未來發展產生多大影響，取決於極右翼政黨的發展態勢和（歐洲議會）極右翼黨團最終的組建情況，還取決於歐洲主流政黨與右翼政黨、黨團的合作意願。」玄理說。
從現實來看，半島電視台分析稱，本次歐洲議會選舉出現「小幅右轉」，但主流力量仍占據議會多數席位。這種情況暫緩了外界對於極右翼在歐洲卷土重來的緊張情緒。
不過，半島電視台認為，一旦川普重返白宮，或許會讓整個歐盟的民族主義者更為大膽，在成員國和歐盟尋求更多權力和影響力。
【衛報】文章進一步分析稱，極右翼在歐洲的崛起就像「滾雪球」，其中包括這些政黨的戰略選擇。為了被接受且獲得合法性，這些黨派透過把民粹主義作為其話語的關鍵部份，以實作這個目的。
忻華表示，激進右翼並非極端主義，而是與傳統主流意識形態相悖逆。但對於那些給民眾帶來切身之痛的問題，右翼人士能夠做出感同身受的表達，吸引對現實強烈不滿的民眾。
根據【衛報】分析，極右翼政黨透過擺脫極端分子形象的方式，試圖使其形象現代化。
比如，「國民聯盟」曾把一些極端主義政客驅逐出黨。該黨前身名為「國民陣線」，於2018年改名。這些決定是為了表明，「國民聯盟」已經變得溫和，以便吸引選民。但涉及其核心政策時，這些政黨的風格並沒有出現較大改變，只是形象得到了改變。
玄理認為，右翼政黨的溫和化、主流化除了希望吸引中間選民支持外，還意在提高自己作為執政夥伴的可信度。
「從目前極右翼領導人的執政情況看，這種改變並非只是為了吸引選票的‘空頭支票’。比如荷蘭自由黨在新政府執政綱領中放棄了自身之前種種極端化主張。」玄理表示。
澎湃新聞記者 朱潤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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