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外撿了個受傷的漢子。
花了全部家當請郎中救治,悉心照料多日。
一日,準太子妃找上門來接人。
「既然鈺哥哥喜歡,那便做個侍妾吧,日後姐妹相稱,我也不虧待了你!」
我怒了。
「什麽?賞錢不給了?還想拐我走?你們可不能恩將仇報啊!」
1
爹娘死後,我一個人住在平安村西頭。
平日跟著村裏的廚子走村串戶,給紅白喜事做幫廚。
無事時便上山挖野菜,或去村外河裏捕魚。
一日捕魚時,差點被漂來的浮屍嚇掉了魂!
我躡手躡腳上前查探,傷成這般,竟還剩了口氣。
他腰間綠油油的玉牌晃得我眼冒金光。
再細細觀察,那衣料可不就是富貴人家的樣式麽。
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我樂呵呵將人拖回了家。
隔壁大娘拍著大腿哀嘆:「喜兒啊!你一小姑娘家,外頭的野男人可不興亂撿啊!」
我嘿嘿笑,「大娘您就放心吧!」
2
一晃過了兩個月,他被我養得白嫩嫩,哪像曾經受過傷。
終於他家人尋了來,村正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
我瞅著,那架勢可不像尋常富貴人家。
來的是一美貌男子和一富貴姑娘,身後的隨從身著鎧甲。
姑娘捏著帕子擦擦淚,哭哭啼啼奔進了房。
村正說:「你可立大功啦!你救的可是當朝太子爺啊!」
我心中樂開了花。
這等身份,可不得多賞我些銀兩?
屋內幾人敘完了舊,將我叫進了房。
姑娘上下打量著我,柳眉一蹙,「既然鈺哥哥喜歡,那便做個侍妾吧,日後姐妹相稱,我也不虧待了你!」
我呆楞了半晌,騰的一下怒了。
「什麽?
「賞錢不給了?
「還想拐我走?
「你們可不能恩將仇報啊!」
對面小兩口都黑了臉。
姑娘驚訝中帶了慌張,「侍妾都不滿意?難不成你還想做側妃?」
怎就半點不提銀兩?
我很失望!
今兒個就是沒銀子賺,也萬不能叫我虧了本錢!
我左手叉腰,右手攤掌。
「側什麽妃!賞錢不給就算了!還錢!二十兩,別想賴賬!」
太子的臉黑得快滴出黑水來,「你就只愛錢?我在你眼裏就值二十兩?」
我仔細琢磨這句話,眼睛一亮,「太子爺願意多賞點,草民哪還能不樂意啊!」
倚在門框上的美男笑得前俯後仰,「趙鈺啊趙鈺,你也有被嫌棄的一天!」
太子氣得拂袖而去,姑娘嬌滴滴跟上。
「哎!誰付錢啊!」急得我心慌。
俊美男把銀票往我手裏一塞,「今日只帶了這些,看看,夠不夠買他!」
我展開銀票,一千兩!
使勁兒捏了捏臉頰,難以置信這潑天的富貴竟落在了我頭上。
真疼。
「你不會拿假銀票忽悠我吧?」
他笑得歡快,拔下一枚黑黢黢的令牌塞我手上。
「拿著,不夠就到淮王府找我,跑得了和尚我跑不了廟!」
我拿著令牌掂了掂。
「你在淮王府當差?將你名諱報來!」
「趙衍安。」
3
貴人又走得浩浩蕩蕩。
我火速去鎮上兌了些銀兩,剩下的銀票縫在肚兜上。
收拾好包袱,買了輛驢車,晃晃悠悠往京城而去。
阿姊,我來啦!
我阿姊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阿娘病重時,被阿爹賣給了人牙子換藥。
太子殿下氣我只當他值二十兩,卻不知我們貧苦人家的娃,賣了只值二兩。
可惜呀,賣了阿姊也沒能挽回阿娘,不久阿爹也陪著阿娘去了。
我愛錢又咋啦!
咱窮苦人家,每個銅板子裏頭可都裝著一家子的生計啊。
有錢阿姊就不用賣給人家,阿爹阿娘也不會早早就走了。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幫阿姊贖了身,聽說她被賣去了京城的富貴人家。
驢車晃晃蕩蕩,一路到了京城,我暫時在城西安了家。
城西販夫走卒來來往往,方便把阿秭的下落查上一查。
小客棧連住了大半月,城西的人牙子都找了個遍,竟毫無發現。
我數著銀票搖頭,可不能只出不進,得攢著銀子給阿秭贖身啊!
又晃悠了幾日,我大手一揮,盤下了城西角落裏快倒閉的小飯館兒。
改名叫喜兒酒家。
4
喜兒酒家小本經營,面積不大。
我幫廚好幾年,做點小菜自不在話下。
鋪子裏重新歸置歸置,直接開張。
第一道招牌菜就是我拿手的魚湯。
所謂魚香不怕巷子深,小酒家慢慢有了人氣,人來人往。
光顧的客人有大戶人家的散工,也有路過的挑擔貨郎。
我總是見著客人便問,知不知哪個大戶人家有平安村賣來當差的姑娘。
名喚龔麗娘。
我家酒醇飯菜香,越來越多的客人餓了累了,就來店裏悶口酒,喝口湯。
我一人著實忙不過來,聘了個常光顧的散工替我打打荷,當店小二。
幾個月的時光,小酒家也有了城西名店的模樣。
終於,常來的挑擔貨郎說,最近路過禮部侍郎府後門,總有小丫頭要買他的酸梅湯。
聽說是買去給府中少爺新擡的姨娘。
那姨娘,來自平安村,姓龔,就喚作麗娘!
5
時隔幾載,終於又見到了我的阿姊。
阿姊再不是從前的模樣,盤著婦人發髻,穿著華麗衣裳。
她看著我,怔楞著,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撲上前去抱著她,「阿姊!喜兒終於找到你啦!」
一旁的婢女連忙將我掀了開,「你悠著點,別碰壞了姨娘肚裏的胎啊!」
我睜大眼,盯著著阿姊微聳的肚皮,「阿姊!你肚裏種上娃娃啦!」
阿姊對婢女們揚了揚手,叫她們都退下。
「喜兒,你怎的跑上京城來了 !」
「阿姊,我原本是來贖你回家的呀!我在城西開了酒家,生意紅火,我還攢了好些銀子給你脫奴籍,不過你現今有了娃娃,要脫身怕是難了!」
「城西?開酒家?」
我半跪著,耳朵貼著阿姊肚皮,「小娃娃!我是你小姨呀!」
那娃娃頂了頂肚皮回應我,似聽得懂我說話。
我樂壞了,「這若是個女娃,肯定像她娘親一樣美,跟小姨一樣皮!」
阿姊似乎不高興,揚手將我推了開。
我跌坐地上,怔怔望著她。
她說:「夠了,誰要跟你回那破家!」
6
許久未見的阿姊,乍見我,似乎並不如我見到她這般歡喜。
「阿姊,你怎的說氣話……」
「我可沒說氣話,爹娘難道沒告訴你,當初我叫他們將我賣了,就是因我知曉了人牙子要往侍郎府送婢子,我是要來過好日子的嗎!」
她看著啞口無言的我,「你倒是念著我,心心念念要將我拖回那苦海裏去!」
「阿姊,我是怕你受苦,我……」
「得了吧!你看看我全身上下,再看看你這身破衣裳,到底去哪才是受苦?
「我好不容易從婢子爬到了姨娘的位置,待我給府中生下長孫,將我扶正做少夫人也未可知,你來給我添什麽亂!」
我爬起身,拍拍衣擺上的灰。
「阿姊,我不給你添亂,你要是想見我,就差人去城西的喜兒酒家。」
阿姊嫌惡地蹙眉。
「你可知京城裏最低賤的就是商戶?
「你在城西那下九流的地方經商,我可不敢與你沾邊!
「有個低賤商戶姊妹,我還不如做個孤女,靠夫君的憐惜過活!」
阿姊的嘴一張一張,我分明聽得明白,卻又回不過神來……
「得了,你走吧,我勸你還是回村去,這京城可不是誰都能活得下去的地方!」
如今我再傻也懂了。
阿姊嫌棄我這個尋上門來的小麻雀,她要留在此處做金鳳凰。
我心裏堵得慌,難過得如同阿爹阿娘離我而去時一樣。
我鼻酸眼澀,從懷裏掏出那把一直給她攢著的銀票,放在桌上。
「我知道了阿姊,我會離你遠遠的,不讓你煩心,這銀子本就是給你攢著的,現如今還是交給你自己處置吧。」
阿姊緊繃的神情松動了片刻,快速將銀票收在了袖子裏。
我轉身告辭。
身後隱約傳來婢女的聲音:「姨娘,這人真是你家姊妹嗎……」
「我哪還有姊妹呀!不過是上門來打秋風的同鄉罷了!
「對了,今日事莫叫少爺曉得,平白叫他煩心……」
阿姊分明還是那個阿姊,但又好像再也不是我的阿姊了……
我胡亂抹了把淚。
今後,我龔喜兒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7
回城西的路上我邊哭邊想。
我龔喜兒,今後定要發奮圖強,好好賺錢,活出個人樣!
昂揚的鬥誌,剛回到鋪子外,就如同茄子打了霜。
小店被身著鎧甲的侍衛們圍得水泄不通。
常來的客人們被擋在外頭不敢說話。
這是要擋我的財路啊!
我氣勢洶洶,掰開侍衛往裏頭擠……
「讓一讓!讓一讓!我是掌櫃的啊!」
鉆出個腦袋,看清了店裏頭的景象。
當初被我拖回家的漢子,現如今的太子殿下坐在店中央。
束著金冠,披著繡金大氅。
小二在一旁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太子殿下見到我,眉眼放光。
將我從侍衛咯吱窩底下拔了出來,拽到一旁。
「你來了京城,為何不告知孤!」
我訕訕地笑。
「京城這麽大,草民哪能隨便跟太子殿下說得上話。
「殿下又是何事光顧小店啊?」
趙鈺不悅地抽回手,「無事,孤想喝你做的魚湯了,速速去盛一碗。」
我戳戳小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店服務至上!一碗魚湯,怎能讓貴人等這好半晌!」
小二抹了把頭上的虛汗,「小的哪敢怠慢貴人,是貴人說了,要等掌櫃的回家!」
趙鈺虛掩著唇,咳了咳,掩飾尷尬。
我轉頭進了竈間,端了碗魚湯給他。
一旁的侍衛掏出銀針,要往碗裏頭插。
「不必了!」趙鈺伸手一擋。
侍衛急了,「殿下,慎重啊!」
趙鈺叫他退下,埋頭飲盡了魚湯。
我這才好與他商量。
「殿下,您看,您再這麽坐下去,我這店都不用做生意了,這飯點都到了,外頭的客人還餓著肚子呢……」
趙鈺看了看門外一群人,「無妨,讓他們進來,孤到廂房歇一歇就罷!」
我搖搖頭,「小本經營,沒有廂房。」
趙鈺妥協,「那孤就坐此處,放他們進來吧!」
門口的侍衛讓出一條道,圍觀群眾瞬間散了場……
我幽幽道:「哎……都是小門小戶人家,誰有跟太子殿下同堂而食的膽量。」
趙鈺嘆了口氣,把一疊銀票往桌上一放。
「這是你救孤的獎賞,城西不是你一小姑娘呆的地方,去找個好地段,置辦個宅子吧。」
太子一行人又走得浩浩蕩蕩。
我急不可待數了數銀票。
我的個老天爺啊!
三千兩!
可惡!
我龔喜兒下半輩子還有奮鬥的理由嗎?
8
一夜暴富讓我快樂又慌張。
正愁是要在京城紮根還是揣著銀票浪跡天涯。
誰知不速之客闖進了大堂。
準太子妃,是那日接太子回家的嬌嬌姑娘。
姑娘像只驕傲的小孔雀,昂著頭,「好你個小村姑!竟跟進了京城!早知你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殿下!」
我打著哈哈,「瞧您說的哪裏話,我是來謀生計的,可不是為了你家殿下。」
「分明是你用狐媚子方法迷惑了他,叫他頂撞皇後姑母,非要納你做側妃!」
「啥?你放心吧!他想讓我做妾,我還瞧不上他!他只來喝了碗魚湯,要不你也嘗嘗?」
她踹了踹凳子,嫌棄得慌。
「我才不喝你這臟東西!你等著吧!看你能有什麽好下場!」
姑娘的嘴就像開了光。
沒幾日店裏就被人找了茬,說我們是黑店,叫人吃壞了肚腸。
一群漢子跑進來打打砸砸,店小二揮著搟面杖奮力抵抗,卻被官差壓去了府衙。
我跑去官府門前擊鼓鳴冤,見著衙役就塞銀票。
塞一張,不開口,四五張才發了話。
「你這是得罪了宮裏的貴人啊,花多少銀子都不管用,我勸你就算了吧!」
我頹然,想起阿姊的話,京城真不是誰都活得下去的地方。
突然衙役看到我腰間的令牌,驚訝不已,問我識得這等貴人為何不去找他幫忙。
腰間的令牌晃晃蕩蕩,我瞬間腦門一亮!
一路狂奔到了淮王府門外。
皇家果然氣派,門外都有鎧甲侍衛站崗。
聽聞老淮王是陛下兄長,在刺客劍下救陛下而亡。
現今的淮王繼承父王之位,手握重兵,權勢滔天。
還聽聞,淮王因是陛下兄長的唯一血脈,很是被陛下寵信,行事不按常理出牌,連陛下的話都敢不放心上……
也不知趙衍安能沾淮王幾分光,能否幫得上我這忙。
我拔下令牌,合著一張銀票塞到侍衛手中,「我找趙衍安!大哥幫幫忙!」
大哥看了看令牌,一臉驚訝,卻將銀票還給我,轉頭找人去了……
嘖嘖,不愧是皇家侍衛,不為金錢而惑,好人啊!
不出半晌,好大哥就將我帶到了趙衍安身旁。
他在亭子裏喝著茶,好一副慵懶的模樣。
我四處望了望。
趙衍安笑道:「瞅什麽呢?來京這麽久,今日才想起來找我?」
我驚訝不已,「你怎知我何時進的京?」
他將那黑黢黢的令牌拋了過來,我接得手忙腳亂。
「你掛著我令牌在京城晃來晃去,我能不知道?」
我訕笑,「看來你很得淮王器重嘛!」
趙衍安笑得更甚了,好看的臉頰艷若桃花,「那可不,你找我何事?」
我將來龍去脈講給他。
他挑了挑眉,「你得罪的人來頭不小,此事可不好辦吶!」
我掏出所有銀票往桌上一拍,正兒八經給他行大禮。
「全部家當都給你,還請你救我家小二一命!」
趙衍安玩味地看我,拿起銀票揚了揚。
「沒想到你這小財迷還挺講義氣,為了救個店小二,幾千兩銀子都掏出來了,不肉疼?」
我在心中哀嘆,哪能不疼啊!
「這不是人命關天嘛!」
他搓了搓我淩亂的頭。
「行了!這事本……本來是很難辦的,但包在我身上!」
我心中忐忑地回了家。
9
趙衍安不愧是淮王的人,果然雷厲風行,沒幾日店小二放了回家。
可惜酒家被砸了個遍,只剩下幾兩碎銀補償給他,鋪子是不敢再經營下去了。
我龔喜兒竟在短短幾日內,嘗到了一日暴富又一日破產的滋味。
真是人生無常!
我收拾好包袱,趕著驢車去找趙衍安辭行。
「此番真是多謝你了,京城呆著沒意思,我要回村裏去,就此別過!」
趙衍安拽住我的驢耳朵,「哎!別急啊!」
我拍開他的手,「作甚?」
「有個賺錢的好差事介紹給你!」
我眼睛一亮,「何事?說來聽聽!」
他輕笑,「成年了嗎?」
我點點頭,「年方二八!」
他神秘兮兮,湊到我耳邊,「給我當假媳婦兒唄!」
什麽玩意兒?
我噓了聲,「做夢!」
他可惜地搖了搖頭,「看來這每月二百兩酬銀的活兒,得另找他人了……」
二百兩?
「做夢……都沒想到能有這麽好的差事!詳細說說!你要假媳婦兒作甚?」
他露出得逞的賊笑。
「爺太招蜂,你這小財迷潑辣得很,正好替我擋擋外頭的狂蜂浪蝶。」
我疑惑不解,「京城百花齊放,難道沒有你中意的姑娘?」
他搖了搖頭,「若幹得好,少不了你的賞!」
我猶豫了三秒,鄭重地握住他的手行大禮。
「東家!金主!我一定好好幹!」
我拍著胸脯保證,「今後雌蠅都休想趴你身上!」
趙衍安滿意極了,拍著我腦袋要我好好幹。
我長了個心眼,「你在王府當的啥差,俸祿夠付我酬金嗎?」
他掏出一把銀票塞我手中,「預付一年!」
正是那天我給他的銀票,這算失而復得?
「咱可說好了,我賣藝不賣身,你可別打我主意!」
他仔細瞅了瞅我,笑聲清澈。
「放心!爺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
他竟對女子不感興趣?
我看了看他身旁的侍衛,個個身形健壯,臉卻精致細嫩,沒一個不好看的。
我瞬間醍醐灌頂,拍拍他肩。
「我懂,東家放心!我一定替你守好秘密!」
10
我趕著驢車住進了趙衍安的小別院。
他說,搞定長輩就來娶我過門,讓我風光大嫁。
我說得了吧,演個戲費那錢作甚,不如省下來給我做年終獎賞。
一日院裏湧進來一堆嬤嬤,給我洗的洗花瓣浴,試的試衣裳。
又過了幾日,我一早被拎起來梳妝盤發。
打著瞌睡被拾掇了一早上。
一睜眼,鏡中的美人兒,是我龔喜兒嗎?
在場的個個都誇我美。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新嫁娘,那妝娘的巧手,怕是能把豬都畫成花。
我踏出門檻,舉著團扇左右望。
一身紅袍的趙衍安笑得爽朗,好看得叫我把團扇晃在了地上……
喜婆手忙腳亂給我遮上,「王妃啊,我的祖宗啊!喜扇可不興亂扔啊!」
我方才聽見了啥?「王什麽妃?」
趙衍安清了清嗓,一截絲滑的紅綢塞到我手上。
我拿開團扇,瞪著他,「趙衍安,你到底當的什麽差?」
他轉而握住我手,拉著我往前走,「別生氣,就是你猜的那樣。」
簡直晴天霹靂,我停住腳步,咬牙切齒。
「你是淮王?你娶我作甚?你們皇家不是不能輕易合離嗎?」
他用力拽著我往前走,「也不是一定不能合離,只是有那麽一點困難而已……」
我怒不可遏,用力跟他較著勁拔著河。
「若是不能合離,我賺的銀子也帶不走,那還算是我的銀子嗎?」
趙衍安扶額,「你是不是傻,我差錢嗎?犯得著坑你那幾兩銀子?」
我思忖了兩秒,也對啊,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到底是他坑我還是我坑他!
跨出別院大門,我更驚訝。
好家夥!這陣仗!
演個戲你給我鬧這樣,半個京城的人怕是都來了……
我紅著臉蛋上了轎,稀裏糊塗拜了堂。
進了洞房,喝了合巹酒,我龔喜兒竟成了淮王妃。
被我龔家老祖宗知道了,怕是祖墳都要嚇開叉。
夜裏正欲入睡,趙衍安滿身酒氣進了房。
我歪著腦袋看他,「你來此作甚?咱倆不得分房?」
他搖搖晃晃走來,「府上多的是眼線,新婚夜就分房,不能叫人說我不行吧?」
我思忖著,也真是為難了他,他不就是想要掩飾自己的秘密嗎?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啊!
我往床裏頭挪了挪,小手拍了拍另一側,「過來!睡這吧!」
他反倒紅了臉頰,「你倒是對我挺放心!」
我朝他伸出大拇指勾了勾。
「別擔心!明日定叫人人都知道王爺很行!」
他好看的臉蛋醉成了豬肝色,卷走了被子,背對著我。
「閉嘴!睡覺!」
11
翌日被婢女喚起床,趙衍安已不在身旁。
姑娘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入,要伺候我梳妝。
這等小事還需伺候?我揚了揚手,叫他們全都退下。
我換了華麗衣裳。
胭脂水粉都往臉蛋糊上,玉簪金簪全往發髻裏插。
開啟門,迎著姑娘們驚艷的目光去了廳堂……
趙衍安回眸看我,噴出一口茶。
「你作甚?想嚇死我繼承我的王府嗎!」
一旁的小侍衛個個拳抵著唇,一副憋笑的模樣。
我揉了揉惺忪睡眼,「怎麽,不滿意嗎?」
身後的婢女們撲通跪在一旁。
「王爺恕罪,是奴婢們的錯,怠慢了王妃娘娘!」
我驚醒,「娘娘?在哪?」
趙衍安挫敗地揉了揉眉心,大手一揮,「下不為例,去,好好伺候王妃梳妝!」
姑娘們又簇擁著我回房,給我梳最精致的發,上最時興的妝。
一旁叫紅豆的姑娘喜道:「王妃上了這妝,比京城的貴女們都要漂亮!」
我瞅了瞅鏡中的自己,不如昨日做新娘那般明艷,但更多了幾分清麗可人。
再不似平日裏小村姑的模樣。
看來我龔喜兒醜,是吃了又窮又不會打扮的虧啊……
再回到廳堂,趙衍安那看呆了的傻樣!
我展臂轉了個圈,雙手往腰上一插,「怎麽樣?本姑娘美嗎?」
他大步走上前來,牽著我往外走,「今日伺候王妃梳妝的,都賞!」
出了府門我問:「今日去哪?」
他敲了敲我額頭,「傻!進宮啊!」
我嚇了一跳,「進宮?我不去!」
他用力把扒在門框上的我往外拉。
我帶著哭腔:「你明知宮裏那位看不上我,還砸了我的酒家,我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他聲音裏帶了笑意:「有我在,別怕!」
我哀嘆:「怎能不怕!我怕有命賺錢沒命花!」
「傻子!如今你是我的王妃,進宮是去領賞,賞賜你不想要啦?」
我一楞,「有賞?」
他趁機將我推上馬車。
我側身問他:「咱倆根本不是一路人,你怎麽說服的宮裏那幾位,同意你娶我回家?」
「今日才知道問?
「正是你怕的那位幫忙,她不同意太子納你入東宮,自然巴不得我把你娶走!」
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似有些道理。」
「所以,別怕!」
12
我不怕了,開始琢磨進宮會有什麽賞。
晃晃蕩蕩的馬車突然停下。
侍衛隔著簾子,遲疑道:「王爺,前方……」
假寐的趙衍安倏地睜眼,「何人敢擋本王的路!」
好家夥,這氣勢,與平常不一樣。
車外傳來一陣女聲:「叫他們出來!我今日定要看看衍哥哥娶的女子什麽模樣!」
我一激靈,看著不悅的趙衍安,「喲!這誰?野蜂這麽快就飛來了?」
聞言,他想起還有我這個專用擋箭牌,蹙著的眉頭松了開。
「我姑母長公主之女,平陽郡主,整日求皇叔將她賜婚於我,昨日你我大婚,大約是被關在公主府,今日才放了出來,接下來看你的了!」
這麽快就輪到我表現了?
我躍躍欲試,今日定要讓金主滿意,這差事才能長久!
我賊笑,伸手環住趙衍安的腰,他身體倏地一僵,我道:「放松,你得配合我啊!」
隨即往他懷裏一鉆,喊道:「打簾吧!」
車夫掀開簾子,見我們這曖昧姿勢,不由一楞,立馬轉開身去。
一華服女子走上前來,怔怔看著我們,驚得小嘴大張。
「你……你們……」
我羞澀一笑。
「這是郡主表妹吧!幸會幸會,本該下車與你見禮,可是你知道昨日我與王爺大婚……」
我嬌滴滴看著趙衍安,拍了拍他硬朗的胸肌。
「這新婚燕爾,王爺又血氣方剛的,我今日實在是全身酸疼,這又急著進宮,要不改日咱們再聊?」
平陽郡主眼中漸漸盈了淚,顫聲道:「你……你無恥!」
她哀怨的瞪了趙衍安一眼,抹著眼淚跑了……
簾子一放,我笑得一抖一抖。
沒想到,我們村風流寡婦氣人的精髓,竟被我掌握了。
我擡頭看他,「怎麽樣!我幹得不錯吧?」
他臉頰紅撲撲的,一路紅到了耳根子。
「你先放手!」
「咦?你怕癢?」我擱在他細腰上的手指頭撓了撓。
他氣得撫開我的手,屁股往邊上一挪,與我保持最大距離。
這不近女色的模樣。
果然啊,我猜得沒錯,我們王爺,有秘密啊!
13
我們龔家祖宗十八代怕是都想不到,子孫後代能有人進宮得見聖顏。
我戰戰兢兢行完禮,等著皇帝給我賞賜。
皇帝道:「走上前來,叫皇叔皇嬸好好看看。」
我乖乖向前。
「聽聞你這小丫頭厲害,小小年紀就獨自經商,還是鈺兒的救命恩人?」
聞言,一旁的皇後笑顏僵了僵,顯然不想提到我跟太子這茬。
我訕訕道:「陛下過譽了,都是緣分吶,哪成想救的是自家堂弟呢,如今反倒要感謝他給我們做了紅娘!」
皇後的神色舒緩,我松了口氣。
皇帝笑道:「叫什麽陛下!叫皇叔!」
我乖乖應了話,皇後退下手上的金鐲子給我,陛下又問了我許多鄉下趣事。
最後陛下賞了一堆貴重物件,還叫我常進宮陪他聊天。
我屁顛屁顛走在宮道上,手裏掂了掂金鐲子重量。
趙衍安小聲道:「禦賜物件,不得換錢!」
什麽?
這麽多好東西,光能看不能花?
那我要它們何用!
我回他一個斜眼,「以後應付宮裏貴人,得加錢!」
他突然睨了後方一眼,攬著我的肩,加快了腳步。
我欲回眸,「幹嘛?見鬼了?」
他掰正我的頭,「別看,今日表現甚好,給你加錢!」
我眼睛又亮了,「多少?」
「二百?」
「成交!」
14
我們王爺好說話,出手甚是大方。
我時不時為他縫縫衣裳,時不時親手為他做羹湯。
總能喜滋滋得賞。
包吃包住,還有錢拿。
這樣的神仙日子不長,冤家就上門砸場。
我正跟趙衍安在涼亭裏圍爐烤地瓜。
太子趙鈺眉眼沈沈,氣勢洶洶而來。
趙衍安俊眉一挑,「喲!太子爺這是從東宮放出來了?」
太子腳步未停,風夾著怒氣,一拳揮在趙衍安臉上。
桌子被撞得一晃,小碳爐連著半熟的地瓜咕嚕嚕滾地上……
嚇得我差點嚎出驢叫聲,「你幹嘛?瓜都撒了啊!」
趙衍安笑著呸出一口血,手指往滲血的嘴角一擦。
太子揮起拳頭還欲繼續,趙衍安細長靈活的手指往他手腕一抓。
「趙鈺?真想跟爺打?」
太子甩開他手,「趙衍安,趁人之危奪人所愛!你卑鄙無恥!」
趙衍安站起身來,笑得十分邪氣。
「爺堂堂正正娶個媳婦兒回家,奪誰所愛了?你那太子妃不是好好在家繡嫁妝?」
太子被懟得一窒,「你!你明知孤已求母後,要納喜兒為側妃!」
我一驚,好好在旁看戲吃瓜,怎的就吃到了自己頭上……
「你倆幹架歸幹架,莫要扯上我,我還沒享夠富貴榮華,不想死啊!」
我一轉身,躲在戰戰兢兢的侍從們身後裝傻。
趙衍安瞅了我一眼,露出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他轉而問太子:「怎的?皇嬸可有給你賜婚?」
聞言,太子心虛地看著我。
「喜兒,雖未得賜婚,但孤心意堅定,假以時日定能叫母後妥協!」
我還未出聲,趙衍安搶答:「合著無媒無聘,還能叫囂到賜婚聖旨頭上?」
太子面露挫敗,終於不再猖狂,「是,聖意天大不可違,可……」
他突然可憐兮兮望著我,「可喜兒,分明是孤先認識你的啊……」
我實在不懂,太子分明是叫我去做妾,為何偏要一副深情的模樣。
「太子殿下,你口口聲聲要納我入東宮,可問過我願不願嫁?
「我娘總說,給人做妾,不如自梳不嫁。
「妾與奴無差,都是主家可以隨意打殺的物件。我與你無仇吧?
「我樂得自在,你何苦要斷我自由啊?」
聞言,他面上隱有痛苦的神色。
「喜兒,孤是真的中意你……」
「殿下,咱倆的關系僅是我曾救你一命,如今多了一層,你該喚我做嫂嫂,僅此而已!」
「所以你嫁與他,僅僅是他能許你正妻之位?」
我方要回話,趙衍安大喝一聲。
「趙鈺!」
不待他反應,淩厲的拳風將他揮至地上。
「扯平,你走吧!」
15
那日打完架,王爺氣得慌。
他說,他被揍成那模樣,我居然只顧著我的地瓜!
罰了我好些銀兩,我悔啊!
此後京城人人皆知,淮王與太子殿下因女子而決裂。
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我龔喜兒竟成了話本子裏的紅顏禍水。
當然,是有暗自得瑟那麽一下,但我更多的是愁啊!
只覺我的腦袋是暫時別在我脖子上。
做夢都是帝後震怒,要將它砍下。
如今,我更是離不得我東家,他可是這世上唯一能保我腦袋的人!
「王爺,我想不通,咱倆就成了個假親,怎就鬧到了這份上,我後悔啊!」
趙衍安漫不經心喝了口茶。
「不怨你,若不是皇叔將我框在京城,輔佐那狗屁殿下,爺此刻早在封地迎風策馬,快活瀟灑!
「遲早要跟他鬧掰,不差你這一茬!」
我似懂非懂點點頭。
「哦……可若是宮裏那幾位恨上我了,要摘我腦袋如何是好?」
趙衍安伸手放在我後脖頸,嚇得我一激靈。
他卻似笑非笑,輕輕捏了捏。
「所以你要跟緊我,別瞎跑,爺自會護住你這小腦袋瓜!」
我十分狗腿,「遵命,喜兒一定抱緊王爺大腿,絕對不放!」
16
每年開春,京城權貴們最喜社交。
不是這家賞花,就是那家品香。
趙衍安最不喜這些無用的交際,我只得勉為其難,替他嘗遍京城各府邸珍饈。
任他們吟詩作對、撫琴笙歌,我只對一旁的吃食說話。
此番最是無趣,平陽郡主邀著各府女眷去城外踏青,踏在了半山腰上。
好好的登山活動,最後又成了你來我往,閑話家常。
飯也沒得吃,山也沒得爬。
折騰半日,她們一個個仿佛只需喝露水的仙女一樣。
我和紅豆卻肚子餓得咕咕叫,索性帶著她鉆進一旁林子裏,打點野味嘗嘗。
打了雀,生了火,拔了毛。
方有一點肉香飄,引來郡主那一行人,比雀兒還聒噪。
一聲驚呼炸天響。
「天啊,你怎能行如此粗鄙又殘忍之事!」
我緩緩轉過頭,這不是準太子妃的嫡妹蘇家二小姐嗎?
我又默默轉回頭,只想吃肉,不想理她。
平陽郡主卻搭上了話。
「你與她廢話作甚,本就是粗鄙不堪的鄉間女子,也不知是從何等腌臜地方學的些下作手段,處處勾引男人!
「這不,男人不在面前,就露出本性了唄!」
我嘗了口雀肉,滿嘴肉香,先安撫住我可憐的胃。
「誰說不是呢?郡主此番約我來,難道是要同我請教如何勾引男人呀?
「我們家王爺就是喜愛我這般粗鄙不堪的鄉間女子,他粘人得喲!
「哎……愁啊,郡主,可怎麽辦呀,要不你幫我分擔分擔?」
她瞬間黑了臉色,卻又突然笑了笑便作罷。
這可不像傳聞中平陽郡主睚眥必報的風格,我瞬間警覺,難不成有花樣捉弄我?
蘇二小姐卻不願落下風。
「你何止粗鄙,你還殘忍暴虐,如此殘害生靈,簡直枉為人!
「就該叫全京城的人都知曉你惡毒的真面目!」
我就想好生用個午膳,非要如此纏結不放,我可就真的不悅了!
「不過就獵了兩只雀飽腹而已,蘇二小姐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殺了你爹娘!」
我嫌棄地瞥了眼她。
「瞅你這圓滾滾的模樣,平日裏沒少食肉糜吧?
「你平日裏食的雞鴨魚肉都是這般扒皮、抽筋、刮骨而來!
「怎的,今日見我烤了雀,今後你都改食素啦?」
她瞪著大眼睛,圓臉漲得通紅,「你你你!你居然敢說我胖!」
我又啃了口肉,繼續道:
「傻瓜,本王妃誇你圓滾滾的甚是可愛呢!
「話說,幾位被兩只小雀兒嚇成這模樣,怕是久居深閨,沒聽過災荒年間,民間有易子而食的傳聞吧?」
「你什麽意思!」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字面意思啊,人們無米可炊時,豈止是食鳥獸?
「若鳥獸都沒得食,就該吃人啦!
「易子而食,自己的孩子下不去嘴,與人交換了而食之,懂了嗎?
「你們一群沒餓過肚皮的嬌嬌小姐,沒想過人間會有這等慘狀吧?」
有膽小的姑娘開始嘔吐。
我低頭,嘴角微微一勾,對著他們緩緩走來……
陰森森道:「你們猜……我有沒有……吃過人肉啊?」
「啊啊啊啊啊……」
一群姑娘尖叫著,作鳥獸散……
17
我和紅豆捧著肚子,躺在草坡上打著哈哈。
「方才真是太解氣了,瞅他們被娘娘嚇得,哪還有高高在上,大家閨秀的模樣!」
我雙手枕著頭,「紅豆,我說的那些,你不害怕嗎?」
她看著我,真誠地搖搖頭,「我也是受過饑荒的人,見過那場面,心中只有悲涼,沒有害怕!」
我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至少現在,我們食能果腹,衣能遮體,還有未來可期,不是嗎?」
她圓圓的杏眼凝著我,亮晶晶的。
「是呀!是王爺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讓我有未來可期,王爺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嗯!」我的財神爺,當然是大大的好人啦!
我打了會兒盹。
耳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以為是山間小獸或蛇,我瞬間警覺地站起身來。
灌木後面突然鉆出兩個魁梧漢子,手拿大刀,兇神惡煞。
我心中一緊,這個季節多是富家子弟上山采風,難道是山匪趁機劫財?
紅豆分明嚇得不輕,卻還是顫抖著將我護在身後,「你們,你們別過來!」
其中一個絡腮胡大笑,「小娘子,爺不過去,那你親自到爺這裏來?」
我心中警鈴作響,如此輕浮的語氣,可不像速戰速決只求財的山匪。
我試探道:「兩位好漢,我們也是貧民百姓,並非家財萬貫,今日身上財物全數交給二位,還望行個方便!」
另一個漢子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比對著,突然對絡腮胡道:「沒錯,是後頭那個!」
我依稀看見,他手裏拿的是張畫像。
這分明是沖我而來啊。
紅豆學過一些三腳貓花架子,可在這兩個魁梧大漢面前,完全不夠看。
光是那把子蠻力就能把我們倆秒殺。
我拉著紅豆與他們僵持著後退。
對她耳語:「紅豆,一會我往西跑,你趁他倆追我時趕緊跑下山找車夫搬救兵,不要耽誤!」
她眼中噙著淚:「我不走,我得護好娘娘!」
我兇她:「別啰嗦!這倆鱉孫分明沖著我來,你還有機會脫身,山裏我熟著呢,你別拖累我,趕緊找人來救我!」
她無奈點點頭。
我蓄了點勁,低聲喊道:「跑!」
二話不說,我倆撒腿往反方向跑。
那倆鱉孫果然只追我一個,我暗自松了口氣。
雖然沒上過這山,但我好歹在山林裏混大的。
此二人身型健壯有余,但靈活度不足,被我逗著在林子裏鉆來鉆去,愈發暴躁。
我朝著人多處狂奔……
18
在崖壁上的洞中窩了幾個時辰,我眼見著夕陽落下,天色將黑。
當時我在崖邊怒吼了一聲:「我淮王妃,寧死不從!」
遂當著遠處的采風客們跳了崖。
我順著爬藤一路向下,蕩進了這個洞穴。
如此轟轟烈烈,那些鶯鶯燕燕,怕是暫時也不好意思再招惹我們王爺了。
日頭一落,氣溫瞬間低了下來,我隱隱發冷,趕緊拾了些枯藤來生了火堆。
我靠在火堆旁閉目養神,突然又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尋了塊尖銳的石頭,我躲在洞口一側戒備,心提到嗓子眼。
一抹黑影突然掠了進來,我舉起石塊,待看清來人模樣,我略有些驚訝。
「王爺?
「你怎的親自過來了?」
趙衍安喘著粗氣楞楞望著我,突然大步過來,將我抱了個滿懷。
鼻尖撞在他胸口,疼得我眼前發黑,擡手摸了摸,幸好沒流鼻血。
他音色難見的暗啞:「誰讓你逞英雄的!」
我被他禁錮得喘不過氣來,只得扭了扭身子騰出空間,主動推開了他。
金主親自前來營救,我還是非常感動的。
想到山匪一事,我趕緊問道:「紅豆可還好?」
「她好得很!先管管你自己吧!」
心裏落下塊大石,好在沒有因我而殃及無辜。
他走到洞口,放出訊號,只需等待人來救援。
「對了,今日襲擊我的不像尋常劫財的山匪,他們拿著畫像沖我而來,我跳崖時聽見他們的對話,似乎原本是要侮辱我,壞我清白。」
他眉頭蹙緊,眼神倏地冷了下來。
我繼續道:「實在惡毒,還好今日是沖我,若是別的世家小姐遭了難,只怕是真的生不如死了!」
趙衍安突然十分不悅,「沖你更不行!」
他今日格外奇怪,但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維護,心裏還是暖暖的,這份差事,真的沒有白當!
我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告訴他我的猜疑。
「王爺,我覺得平陽郡主今日有些古怪。」
我打量著他的神情,畢竟是他嫡親的表妹,做不成夫妻,親情還是在的。
他卻直截了當,「毋庸置疑,此事與長公主府脫不開幹系。」
我忐忑地問他:「你會站在我這邊嗎?」
「廢話!爺的人!爺還不護著你嗎?」
「那我想給她個教訓,可否?」
「隨你心意!」
19
京中傳言,淮王妃踏青時被山匪襲擊,為保清白縱身跳了崖。
淮王親自前往營救,可這麽高的山崖跌下,又幾日未尋見人,怕是屍骨都被野獸吞噬了。
原本不被看好的淮王妃,一夜間成了京中人人稱贊的烈女,與淮王的淒美愛情也被編成了話本子。
平陽郡主氣得砸掉了房裏能砸的物件,打殺了好些撞槍口上的婢子。
幾日後平陽郡主得了臆癥,偶爾行狀瘋癲。
據說她夜裏見到了淮王妃的鬼魂,對她說餓了,要吃人肉。
再幾日,淮王夫婦回了京。
原來是淮王在崖壁上救了愛妻,將王妃安置在城外別院養傷,因而耽誤了回京,喜劇被誤傳為悲劇。
聽著紅豆給我細數打聽來的訊息,我笑得不能自已。
20
不久後,我收到了阿姊的信。
信中無一句過問我是否安好,只提到她因生了個女娃娃失了寵,叫我看在姐妹情義,替她家夫君在王爺麾下某個差事,讓她以後在夫家能說得上話。
我燒了信,對阿姊再無奢望。
趙衍安開始變得忙碌,整日神秘兮兮早出晚歸。
分明是不愛應酬交際的人,卻突然像是轉了性子,甚至府中常有他最煩的二皇子的身影。
怕我出府再惹出什麽事端,有請帖時,趙衍安都親自拒了。
我倒是愈發清閑起來,府中來客,便出來秀秀恩愛。總之這差事輕松得,我都不太好意思拿賞錢了。
此番好幾日沒見著趙衍安,無人鬥嘴,竟甚是想念。
我抱著枕頭醞釀睡意,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崖洞裏,他氣喘籲籲抱著我的模樣,我臉頰越來越燙,待我反應過來,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我在想什麽!王爺可是斷袖啊!
就是想竈房裏新捉回來的那只雄雞,我也不該想他!
我決定找點事做,必須得讓自己忙起來,免得閑得發慌胡思亂想。
翌日我就鉆進了竈房,變著花樣煮湯,府裏人人有份,邊喝湯邊說王妃娘娘菩薩心腸。
過了一個月,王府侍衛統領找到我,「不敢再勞煩娘娘,臭小子們一個個喝得護腰都快扣不上了!」
我汗顏,又回到了無事可做的時光。
每日與紅豆大眼瞪小眼,討論明日吃什麽,或是數數銀票,暢想日後攢夠了錢,要開一間最大最好的酒樓。
若銀錢有富余,便再開一間善堂,積功德,讓身處谷底的人有個暫時的避風港……
21
秋意漸濃,趙衍安難得興致大發,帶我們出府去賞楓。
馬車上,我簡直感激涕零,「感謝東家!再不出府轉轉,我腦袋上就要長蘑菇了!」
趙衍安笑看我,「小樣兒!爺瞅你腦袋裏裝的全是蘑菇!」
我不由盯著他多看了幾眼,我們王爺笑起來是真好看。
生得俊美,文武皆佳,錢權皆握又大方。
嘖嘖,可惜了……
我替全京城的少女們默哀。
這一日卻玩耍得很快活,去城郊賞了楓,又回城內嘗了秋日菊宴。
最繁華的街道逛了逛,大包小包拎了回家。
馬車剛拐至王府巷口,趙衍安皺了皺眉,「走水了!」
我正疑惑,車夫打簾,「爺,怕是王府有亂!」
「你留在此處別亂跑!」他跨出了馬車,對侍衛道:「你們護好王妃!」
他三兩下跳到了一旁屋檐上,迅速往王府而去。
王府走水了?我後知後覺。
那怎能行?我的全部家當都在那啊!
不顧侍衛阻攔,我跳下馬車往淮王府狂奔而去……
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跟上吧!娘娘對咱們爺,真是用情至深啊……」
素來井井有條的王府,難得的亂了套,卻未見火光,只聞煙味。
我直奔自己的院子,那火光烈烈的,不正是我的房嗎?
合著這麽大的王府,就逮著我一個燒?
簡直晴天霹靂,我瞬間失了理智,埋頭往屋裏跑,被紅豆和侍衛攔下。
「娘娘你快冷靜一下!王爺不在裏頭啊!」
我如一頭力大無窮的瘋牛,攔我路者皆被甩開,邊哭邊哀嚎:「不!我的銀票!我的錢啊!」
剛跑到房門口,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跌進硬朗的胸膛,雙臂將我禁錮得緊緊的。
耳邊傳來趙衍安的怒吼:「你冷靜!我都賠給你!加倍給你!」
我停止了掙紮,仰頭看著他。
一向雲淡風輕的眸子裏,是難得的暗沈,臉上暈著抹不開的怒意,「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人家賣身葬父的哭得都沒你慘!」
我已經找回了理智,畢竟東家都發了話,會加倍賠我的。
「王爺,我錯了,再也不搗亂了!」
趙衍安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挫敗,「龔喜兒!爺真是敗你手上了!」
22
原來趙衍安帶我出府是要關門捉探子,府裏的主子不在,好叫他露出馬腳。
誰料探子見泄了身份,點了把火趁亂逃了。
王府的這把火,不僅叫府內的氛圍日漸緊張,我總覺得,京城似乎也要不太平了。
不久後,聽聞二皇子下了大獄,他派人刺殺太子的證據被悉數送到了陛下手上。
想到二皇子前不久常來府中,我心中莫名有些慌。
再過了不久,聽聞刺殺案的黨羽還未查清,二皇子就逃了獄,京城都戒嚴了。
府中的侍衛翻了幾倍,趙衍安給我也單獨配了護衛,叮囑我千萬莫要亂跑,乖乖呆在府中。
我卻在此時又收到了阿姊的信。
她說被夫家毆打淩虐快活不下去了,只得趁亂逃了出來,躲在城西的破廟中,求我施舍一些盤纏給她,此後天涯各一方。
我心中感嘆,卻不想再見她,從匣子裏拿了一半的銀票交給紅豆,請她代我走一趟。
紅豆晌午出去,夜裏還未歸家,我有不好的預感,正想叫人去找,侍衛送了個匣子過來。
一開啟,裏頭沾血的鐲子正是我送給紅豆的。
信上叫我子時前,獨自前去破廟,若耽誤了時辰或是叫他人知曉,便將紅豆就地斬殺。
我差點抖落了盒子,面對侍衛的詢問,我穩了穩心神,「無事,我長姐送了件禮物來而已,我要歇了,你們也莫要再守我了,去歇著吧!」
侍衛點點頭,卻一轉身像尊門神似的守在我門口。
如此敬業,我不知該哭該笑。
紅豆因我而遭了無妄之災,我只能期望對方全然沖我而來,不要將她傷得太重。
信中不提銀兩,定不是求財,雖此事蹊蹺至極,但我不得不走一趟。
我在衣櫃裏翻了件深色衣裳,就著夜色隱蔽,翻窗出了房,躲躲藏藏,從狗洞爬了出去……
23
破廟裏,紅豆被綁得動彈不得歪倒在地上。
見我前來,她掙紮著要爬起身,涕淚橫流,「娘娘你怎麽這麽傻,你管我作甚,你不該來的啊!」
哭得中氣十足,看來傷得不重。
龔麗娘坐在一旁,冷眼看著我。
我掏出所有銀票放在一旁,「這是我全部家當了,你有怨氣沖我來,放了她!」
她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在火堆的照耀下閃著冷光。
匕首抵在紅豆的脖子上,「不想她死,你就跪下來,自摑!」
我撲通一聲跪下,咬牙抽自己巴掌。
啪啪聲混著紅豆的鬼哭狼嚎,襯得破廟詭異至極。
麗娘突然笑得陰森無比,「你對我如此無情,卻對個婢子用心至此,你真該死!」
我停了動作,十分不解,「阿姊,分明是你要與我斷了情分的!」
她突然沖過來將我踹倒在地,繡鞋踩在我背上,我疼得齜牙咧嘴。
「若不是你當初無視於我,叫夫君認為我不被你這王妃待見,他又怎會對我如此厭棄!
「人人都瞧不起我,連你也瞧不起我,如今卻是我將你這高高在上的王妃踩在腳下!
「連你都能做王妃,我自然也能做皇後,我要你們這群看不起我的人都死!」
我想,麗娘大約是瘋了。
佛像後的人影終於走上前來,將聒噪的紅豆一掌劈暈。
他不悅地瞪了一眼麗娘,「蠢婦,莫要節外生枝!」
麗娘收回腳,哀怨無比:「你嫌我蠢?說好了日後你完成大業封我為後,如今我幫你將她弄了出來,你卻嫌我?」
我坐起身來,「要不你把她也弄暈,咱倆再聊?」
一掌下去,破廟安靜了。
我嘆了口氣,「二皇子,你將我弄來也沒用,我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村姑。」
他冷笑一聲,「有沒有用,馬上能揭曉。」
沈默了不久,破廟外傳來動靜。
二皇子突然眼睛一亮,立馬起身將我提溜著,長劍架在我脖子上。
趙衍安領著禁軍湧入廟內,臉色冷淡,定是氣我添這許多麻煩。
二皇子突然大笑。
「趙衍安,你還是來了!
「你個狗東西,假意與我為伍消我戒心,我信了你,你卻害我至此!
「現在你心愛的女人在我手裏,立馬開西城門,放我出城,否則她給我陪葬!」
趙衍安蹙眉,「你先冷靜,此事與女人無關,你放了她,本王給你說話的機會!」
二皇子手裏的劍突然往我脖子上一壓,顯然劃破了皮肉,疼得我再也無法淡定。
保命要緊,我顫抖著哀嚎:「二爺啊!你冷靜,王爺他不愛我!他是斷袖啊!你殺了我他也不慌!」
破廟內突然安靜,仿佛時間靜止了。
趙衍安冷硬的表情有了龜裂的跡象。
二皇子的劍終於松了些,「斷袖?原來如此,原來她也是枚棋子!你們一早就開始算計我了!假借她的名義決裂,讓我以為有空子可鉆,再將我一網打盡!騙子!你們這群騙子!」
我竟還有這等作用?早知如此,我的酬金可要得太少了!
趙衍安不再廢話,擡手拉弓,箭在弦上。
我不想跟二皇子被串成糖葫蘆,連連求饒:「二爺,咱倆同病相憐啊,都被那倆混蛋騙了!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話音剛落,一飆風從我耳旁刮過,幾點血星濺在臉上,二皇子卸了力道,直挺挺倒在地上……
我呆了片刻,正要回頭看,卻被趙衍安拉遠了些,捂住了眼,「別看,嚇人!」
我傻傻地點頭……
24
趙衍安收回了手,我還是不死心,回頭看了看,二皇子的屍體已經被擡走了。
他雙手捧住我的臉,將我的頭擺正了,迫使我擡頭仰望他。
他臉上噙著冷笑,「斷袖?混蛋?」
我連忙求饒:「王爺,我錯了,不該泄露你的秘密,但我也是事急從權為了保命啊!」
「本王的秘密?」這回他冷笑出了聲,「難不成,你一直當本王是斷袖?」
「龔喜兒!你腦袋裏到底裝的什麽玩意!」
難道我猜錯了?
我試探著問:「難道王爺不是?」
他咬牙切齒:「你說呢?」
我正想說我怎麽知道,他突然湊了過來,吻住了我的唇……
我受了巨大的驚嚇,伸手推他,卻紋絲不動,只能睜著眼瞪他,嘴裏嗚嗚嗚,想說的話全被他悉數吞下。
他擡手捂住的我的眼,吻得更加熱烈,牙齒輕輕咬著我的唇,有絲絲疼痛,像是在懲罰我對他極大的誤解……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所以我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跳,像是胸腔裏藏著的小鹿,著急忙慌想要蹦出體外去撒歡。
我腦袋昏昏沈沈,險些要站不穩時,他才放開了我。
眼裏的怒意化成了笑,「現在知道了嗎?」
我魂不守舍地點點頭……
24
麗娘真的瘋了,被送回了侍郎府,此後,她與我天涯各一方。
我的銀票又悉數回到了我手中,我向趙衍安辭行。
他非常爽快地給了我合離書,又給了我一大筆賞錢,還將紅豆給了我。
紅豆說:「要不去淮州吧!聽聞此地富饒且民風自由,娘娘定會喜歡。」
我帶了許多禮物回了平安村,也算是衣錦還鄉。
與鄉親們敘完舊,歡歡喜喜踏上了去淮州的路。
紅豆說得對,我的確很喜歡這個地方。
依山傍水,民風熱情,自我踏入這地界,便好運連連。
先是在原東家著急轉店時,以極低的價格盤下了最大最好的酒樓。
再是正愁開善堂找不到合適的宅子時,得知城內有一家私塾經營不善險些閉館。
我索性出資將私塾和善堂合並,收留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讓他們有了避風港,亦有學可上。
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偶爾想到趙衍安。每每想到他,總是不免心煩意亂。
紅豆常與王府的好友通訊,得知許多京城的情況,據說陛下身子不大好了,太子已經開始監國。
想到我曾喚那九五之位上的人一聲皇叔,心中不免感嘆,京城種種,如今想來竟似驚夢幻一場。
做生意久了,我發現愈是富饒之地,貧與富之間愈是越不過的天塹。
有人一擲千金包我家最貴的雅室,喝最貴的茶酒。有人蹲在路邊,等待我每日施舍的一碗湯面。
紅豆算著賬,說城裏的貧困人家都來免費吃湯面,再如此下去,怕是會入不敷出。
我想了幾日,在酒樓貼了張慈善榜,有善心的客人可隨心意捐贈湯面,皆會記錄在榜。
此後城中富人有了新的攀比方式,誰捐的湯面多,誰趾高氣揚。
一日我在櫃台後撥著算盤算著賬,突然厚厚一疊銀票往桌上一拍。
「爺捐十萬份湯面!」
酒樓瞬間安靜,我擡頭看他,呆楞了半晌。
「王爺,你怎麽在這!」
他又搓了搓我的頭,「爺的封地,爺還不能來了?」
封地?好啊,看來紅豆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小間客!
「草民哪管得著王爺的行蹤啊!王爺當真只是來捐贈的?」
他還是笑得一如既往的清朗,「爺有份差事介紹給你!」
我噓了聲,「得了吧,王爺家的差事要命,不敢當!」
他露出可惜的表情,「爺初在此開府,這食邑萬戶的身家也沒個女主子打理,實在是可惜了……」
食邑萬戶?
「王爺對我恩重如山,要命算什麽!我的命就是王爺的!」
「想好了?這次可得幹一輩子!休想半路逃跑!」
「遵命!」
25番外:趙衍安
第一次見到喜兒,她就讓我覺得十分有趣。
連太子爺都看不上,分明視權勢如糞土,卻又為了區區二十兩較真無比,潑辣得像根小辣椒。
不知為何,我希望能再次見到她。
所以將從不離身的令牌給了她,就等她找上門來管我要錢。
喜兒如我所料來了京城,我在府中日日等待,卻日日落空。
派人盯梢才知,這小丫頭竟自己在城西那魚龍混雜之地盤了店,還將小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似乎早就忘了我的存在,唯有她腰間掛著的令牌能讓我安慰安慰自己。
她總是能讓我十分意外。
我忍不住親自去瞧瞧她,她卻一把鼻涕一把淚從我馬車旁經過,嘴裏念叨著要好好賺錢,發奮圖強。
差人去查,才知她當初如此費心攢錢,竟是為了賣身為奴的阿秭,卻滿腔熱情餵了狗。
我不由得有些心疼,想抱抱她,想護一護她,卻沒有任何立場。
趙鈺這蠢蛋也知道了她的訊息,竟毫不避諱去找了她,毫無意外,皇嬸出了手。
我暗戳戳地想,這不,終於有我表現的機會了,差人去給衙役打了招呼,引著她來見我。
沒想到這小家夥竟誤解了我的身份,掏出全部家當求我幫忙。
我正好順了她的意,收了所有銀票,日後才好用錢誘惑她。
沒有意外,有了趙鈺這一遭,皇嬸十分樂意幫忙,我順順利利將她騙回了家。
小姑娘愛錢,爺有的是錢,日後真心相待,不怕她不繳械投降。
新婚夜,她十分坦蕩地邀我上榻,叫我又歡喜又生氣,歡喜她願意與我親近,又氣她是否對所有男子都這般不設防。
她小手勾了勾,嘴裏說著「王爺很行」這等虎狼之詞,全然不知此番姿態,在我這健康的成年男子面前簡直就是玩火!
她睡得很香,我卻苦熬了一夜,之後再不敢與她同榻。
王府有了喜兒,一改以往的沈悶,每日熱熱鬧鬧,大家都喜歡她。
我想,一直這樣,這京城我也不是一定呆不下去。
我開始打探京城姑娘們的喜好,別人有的好東西,我都以各種名義賞給她。
每次看她喜滋滋的表情,便知道她那小腦袋正將這些好東西換算成了銀兩。
小沒良心的,我不說,似乎永遠猜不到我的心意。
我企圖讓自己在她心裏的份量大過銀兩,卻在趙鈺打上門時發現,我還不如個地瓜。我堂堂淮王,竟也淪落到這般境地。
得知她墜崖的訊息時,我差點瘋掉,一路上想著只要她平安,任她再如何氣我都行,大不了爺一輩子拿錢哄著她!
後來王府失火,她不顧勸阻要沖進火場救我,我真的喜悅不已,以為她終於開竅了,卻又被她當頭一棒,原來她要救的是銀票。
我氣得差點吐血,卻又只能無奈地勸著她,哄著她,我說了真心話,趙衍安,真的敗在了龔喜兒手上。
早在紅豆那得知了喜兒的心之所向,沒想到我的小姑娘除了錢,也有其它的理想。
從趙鈺打上門,我便開始順勢布局,我與他從小打到大,怎會輕易決裂。
二皇子上了勾,被一舉拿下,我卻沒料到他竟從喜兒狠不下心的阿秭那入了手。
黨羽還未查清,本該留活口的,理智卻在喜兒白嫩的脖頸被劃出了血痕時潰敗。
我迅速了結了他,再與這小丫頭秋後算帳。
回想過去種種,她在我面前絲毫不顧男女大防,竟是誤將我當做了斷袖!
我氣怒不已,用行動懲罰了她。
她卻第一次露出女兒家該有的嬌羞模樣,傻傻的。
我想,她或許是心悅於我的,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小丫頭知道了我的心意,居然要逃。
我立馬允了,用一張未曾加蓋禦印的無效和離書,哄她去了封地。
她心之所願,先讓她在那裏完成,我名下最好的酒樓,最大的私塾,都給她。
而我在京城沒日沒夜清理亂黨,助太子順利監國。
待新帝順利登基,一切塵埃落定後,我便交了兵權,去封地找我的媳婦兒去了。
這一次,絕不讓她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