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刺眼的光亮中,我睜開眼睛第一秒,迎接我的,竟然是一記耳光。
對方威脅我:「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你滾出這個學校!」
熱辣的刺痛籠罩上我的臉頰。
我想都沒想,反手就還了那人一巴掌。
「你信不信,我再給你一巴掌你再也打不了電話。」
我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醒的。
睜眼的時候,我了然了,這是一個廁所隔間,難怪這麽臭。
估計要不是憋著這泡尿,我還醒不過來。
我人還沒站穩,就聽到有人一個女生恨恨地說:「裝死?是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一個大耳光抽在了我臉上。
啪地一聲,抽得我頭昏腦漲,有點眩暈。
我哪吃過這虧?
不等對方反應,我反手使了最大的力氣就抽了回去!
正在我滿心得意之時,~Pia~
這一巴掌,弱得簡直像給人撓癢癢。
怎麽回事?老子的擒敵拳和散打可是全校第一,今天竟然會失利?沒道理啊。
「反了,她敢還手!」
面前的女生有點震驚,周圍的四五個太妹也是一樣的表情。
「是嗎?」她們身後,傳來一個尖而冷得聲音。
這幾個太妹自覺讓出了一條道,我和那個聲音的主人對視了。
那姑娘年齡不大,但是滿臉透著刻薄,像關X彤演的彭佳禾,她應該就是這群人的頭二了。
那姑娘用像粉筆裏的硬物劃過黑板一般的聲音,對我說:
「你還敢還手?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讓你滾出學校?」
我好像聽見了一句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你誰啊?
我四年治安管理課白上的?
「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讓你全家滾出這個市?」
這句話把她們都嚇楞了,沒一個人敢說話。
這時,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
打我的太妹緊咬著嘴唇,說:「走吧!別管這腦癱了。」
為首的那位點了點頭,以示同意,剩下的那幾個人,才敢離開。
走的時候,她回過頭,用刀一般的眼神剮了一遍我全身。
2、
這時,廁所只剩下了我,和馬桶裏的一坨……
我整個人感覺暈暈乎乎的,不知道不是被它↑給熏的。
咋回事啊?
跑半馬都不喘的人怎麽今天揮出一耳光就跟犯了心臟病似的?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暈倒,一手扶在了墻上……嘖,這墻,不大對勁啊?
它看起來,非常……奢華。
我此生從未見過如此豪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衛生間。
墻體是深棕色暗鑲鎏金雕花紋路的瓷磚貼成的,洗臉盆亮得反光,台面的大理石光滑透亮,白色烤瓷托底,上面不規則的雲煙形狀裏閃著金色的粉。
我不會是在什麽夜總會裏吧?
正在我狐疑之際,被洗手台上方的鏡子吸引了。
鏡子裏映出的是一張膠原蛋白充足的臉。
這掐出水兒的皮膚,剛過十八吧?
乖乖的鵝蛋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額前的劉海兒泛著一點亞麻棕。
我湊近看了看,臉上有一些輕微的掛彩,應該是剛才被扇的。
這姑娘……好像……剛出道的神仙姐姐,好看是挺好看的……
但是!!
這TM不是我啊!!!
我現在除了臉疼,腦仁也開始疼了。
在地上癱坐了許久,路過了一個老師模樣的人看見我就問:「同學?還不快去上課?」
這時,我才終於反應過來,剛才把太妹集團召喚走的,應該是上課鈴。
我淚眼汪汪向這位老師求助:「指條明路吧同誌。」
老師扶了扶眼鏡,「同學,你不就是咱們紫羅蘭4班的外語課代表嗎?」
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紫羅蘭——這是什麽鬼名字?
我碎碎念道:「莫非,我們學校叫莫爾文·西敏·丁克洛斯聖瑪麗蘇學院?」
老師皺著眉頭,「你在說什麽?我們是知行學院明德分院聯考集中培訓班。」
3、
我叫李未,今年23歲,今年7月正式從警校畢業。
因為成績過於突出,各大單位都搶著要我。
我記得很清楚,昨天,5月7日,我正在去實習單位的路上。
就在警局大門口啊,我竟然看到一個小偷,真是太明目張膽了!
身為一個優秀警校畢業生、特級刑警預備役,這我能忍?二話不說就要沖上去抓人。
如果走正常程式,大家文明武鬥,那小偷肯定不是我的對手。
沒想到,那家夥卑鄙陰險,竟然在身後藏了塊磚。
天殺的賊!
我把你當鹹魚,你卻不好好躺著。
掄起磚塊就照我腦袋上招呼,那是沖著拿我的腦仁榨六個核桃去的啊!
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那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手裏的磚塊正朝我腦袋砸來……
突然,眼前一黑。
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現在,我在一副陌生的軀體裏,端坐在「紫羅蘭4班」的數學課堂上。
我環顧四周,這裏每個人看起來都挺正常的,黑頭發黑眼睛,說的也是中國話。
沒有什麽次元壁破了的感覺,時間也和我的記憶一致,今天,5月8日。
我使勁掐了掐自己,噗,好疼。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自己、舊的記憶、新的身體……
嘶……
這不就是小說裏寫的穿越麽?
我?
李未?
刑警預備役。
穿越?
4、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心情需要一個魯豫來表達:
真的嗎?
我不信。
但是,講台上的數學老師正在把我從難以置信的情緒裏往外扯,老師的樣子讓我覺得驚悚又好笑,像卸掉假發的張東升。
他不斷地試圖用知識撬開我的心門,聲若洪鐘、一鐘接一鐘:「聯考啊!都不好好聽是嘛!?這15分還要不要!?」
然後,我聽到了一聲碎碎念:「不要又怎樣。」
數學老師的五官一下擰在一起:「誰!?誰說不要又怎莫樣?不要你們就只能回去繼承家產了還能怎莫樣?」
我瞪大了雙眼,繼承家產……十五分……
鬼都知道怎麽選啊餵!
數學老師的眼睛像兩根紅外線掃描射線,把整個教室過了一遍。
突然,他釘選了我。
「你瞪著眼睛幹嘛!?就是你說不要15分的是吧!?」
我……我瞪眼睛也是錯了?
「那下面這一題,就由文小鹿來回答吧。」
無人應答。
「文小鹿!」
老師又喊了一聲,依然無人應答。
這時候,全班同學都在看著我。
好了,我知道了,我是文小鹿,文小鹿就是我,我品學兼優,還是外語課代表。
我面前的作業本上就寫著這個名字。
我只是一時無法適應這個名字。
只見他咣咣咣走下講台,在我身邊站定,他戳著我腦袋就問:「你在幹什麽,我喊你你聽不到嗎?」
心累,不想說話。
我瞟了他一眼,那兩根稀疏的眉毛都快豎了起來。
無奈,我說:「現在聽見了,什麽事?」
「叫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我看著這位老師,認真地問:「老師,我可以選擇繼承家業嗎?」
聽見我的回答,全班同學都笑出了聲。有的捂著嘴笑,有的幹脆肆無忌憚哈哈哈。
老師有些怒意:「不會還犟嘴?」
我說:「老師,我要是都會了,還要你幹什麽?」
誒,皮一下很開心。
數學老師的臉由紅轉青,拍著桌子說,「文小鹿,我要罰你…罰你……」
我大為害怕:「罰我幹啥?」
萬一罰我寫三套數學卷子,那就完了。
數學,就是我那優異的學習成績單上一顆老鼠屎。
終於,他憋出來了:「罰你在操場站一節課!哦,不行!兩小時!!」
聽到這個,我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我可太行了!
5、
我現在就發愁一個問題,別人穿越,都特麽是穿回古代當公子王妃王公貴族。
日子過得叫一個美滋滋、流連忘返。
我好像是倒了那個大黴,穿成了一個聯考在即的大苦逼。
一睜眼就被太妹打,接著就被數理化狂虐。
我一定要回去。
說幹就幹!
我撕掉了一個校服袖子,系在自己臉上,做好偽裝。
趁著罰站的工夫,我開始了全域環境摸排。
整個學校的地面都是茵茵綠草,綠化面積高達98%,空氣裏含著一股海風的鹹腥味,濕度很大,我猜測我現在在一個島上。
學校的建築是巴洛克風格,邊邊角角都打理得無比精致的花朵向我昭示著兩個字:富貴。
再往遠了看,圖書館、宿舍樓、體育館……
了然了,貴族學校是吧?
但是,面積越大,防守越差。
我偷偷摸摸潛行到校園後方,那低矮的圍墻、松散的保安,界限形同虛設。
就這?想困住我李未?
我幾乎是大搖大擺地準備翻墻過去了。
剛騎到墻頭,突然!
我好像被那個電擊了一下,麻了。
之後,四面八方傳來冇得感情的AI聲:
「座標165、138,紫羅蘭四班文小鹿,企圖私自外出。」
「座標165、138,紫羅蘭四班文小鹿,企圖私自外出。」
握草?
這麽先進?
魷魚遊戲?
沒關系,只要我從這個墻上跳下去我就自由了!
我跳……跳……
誒,我的屁股,好像被什麽東西粘住了。
此刻的我,內心是靜止的,只想對世界圍笑。
附近的一個保安大爺叼了根煙,晃晃悠悠走到了我面前。
他擡頭看著我。
我拼命掩蓋我的慌張:「看什麽看!你要抓我我可會揍你啊!」
大爺並沒有生氣,反而是疑惑地看著我,好像沒見過這樣的生物。
然後,他慢悠悠對我說:「同學,聯考完就能走了,不要著急。」
我強擠出一個微笑:「你看,我像著急的樣子嗎?」
大爺說:「同學,用幫忙嗎?」
笑話……我李未……一代刑警預備役……
「要的,大爺,謝謝你。」
等我從墻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有一堆人趕過來圍觀我。
「集訓班從未出現過這麽丟臉的學生。」
「竟然想跑掉誒,真是好笑!」
紛紛的言談裏,我就是個大智障。
蒼天啊!!我仰天長嘯:「到底啥時候聯考啊!?」
這時,從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6月7號哦。」
啊這?
這倒是和我來的地方很一致。
我看了看日期,還有一個月,刑滿釋放。
6、
貴族學校有一個好處,就是舒服。
自助餐的牛排龍蝦鮑魚新鮮牛奶水果樣樣齊全。
住宿也單人單間,再吹起鹹鹹的海風……我就好像是來海島度假。
但沒一會兒,我就發現,文小鹿這小姑娘受過傷。
是肉體上的。
傷口在背上,所以我一開始沒有發現。
只是靠椅背的時候會感覺到一種鈍痛。
這種疼痛我很熟悉,是之前在警校的時候上完搏擊課之後的疼痛。
是來自外力擊打的疼痛。
文小鹿在經歷著什麽痛苦的事情。
我要知道她在經歷什麽。
出於一個刑警的職業素養,我必須整合手邊所有的資料,所以——我去翻了她的行李。
行李中衣服不多,本子不少,都是她寫的日記。
當我翻開本子的第一頁,就震驚了,嘶……
她的整本日記,都是用紅筆寫的,詞句錐心,乍一看,就像是通篇的詛咒。
這詛咒落在了一個人身上——張思娜。
讀完日記,我就知道為什麽了。
原來,文小鹿是這個學校裏為數不多「沒有家業可繼承」的人。
雖然我看著她的用度,已經不是普通人家能達到的了,否則也進不來這種學校。
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錢人和有錢人之間的差別比有錢人和窮人之間還要大。
她第一天穿著運動衣來到這個學校,就被以張思娜為首的那群穿著奢侈品高定華服的人狠狠奚落了一番。
張思娜的爸爸,是首富。
後來的幾天,她們除了嘴上說話又臟又狠,手下也不留情。
好幾次,她們當眾強行扒掉文小鹿的外衣,說是沒見過便宜貨,要「好好觀摩」。
文小鹿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感受著同學們刺眼的目光。
後來,張思娜也沒有放過她,撕作業本、下手沒有輕重地打罵都是常事。
在這裏上學,讓文小鹿養成了穿兩件背心的習慣,為了挨打不那麽疼、為了被扒開衣服的時候,能有所遮擋。
文小鹿來這所學校,只是為了能夠考入全國第一高等學府的。
第一學府只在知行學院招生。
她的父母是這個州縣的組織官員,她立誌將來也要走這條路,整個家族都對她充滿期待。
那時候,她雖然不算富有,但是尚有父母可以依靠,但是,剛入學沒多久,文小鹿的父親文胤雄因為貪汙罪被判終身監禁。
文小鹿只得更加發奮地讀書,在這裏,與聰慧不匹配的窮,成了她的原罪。
她成了張思娜一行人的靶子,從一年級到三年級,幾乎沒有一天讓她好過過。
上個月,文小鹿的母親丟下她改嫁了。
(這種敘述感需不需要換一個方式?)
日記的最後幾頁幾乎每天都在寫:「真的堅持不住了……救救我……」
直到5月6日晚,寫的是「再見。」
5月7日,應該是文小鹿選擇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也是我來的日子。
我摸了摸文小鹿背上的傷痕,深淺不一、新舊重疊。
MD,我拳頭徹底硬了!文小鹿,姐姐救你。
7、
我日記本還沒合上,寢室門就被踹開了。
正是下午扇我耳光的太妹。
她提了一桶水,挑釁地推開了我,把水倒在了我的床上。
末了,還撂下一句:「思娜說,這是你下午還手的小懲戒。」
說完她就轉身想走。
「慢著。」
我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她轉過頭,說:「怎麽,你還嫌不夠。」
「是你們嫌不夠。」
我一把扯下浸濕的床單,單手一揮,床單展開、落下,蒙住了太妹的頭。
人的視線如果突然受阻,最大的情緒,是恐懼。
她開始吱哇亂叫。
我提起她拿來的水桶,扣在她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裏面的人安靜了。
「你……」
我又敲了一下。
「滾……」
我再敲。
「嗚……」裏面,只剩下哭聲了。
我停手了。
「你轉告張思娜,這是對你們的小懲戒,滾吧。」
然後,我踹了她一腳,她確實是滾出我的寢室的。
我算是知道文小鹿的傷都是哪裏來的了。
作戰原則——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己已經完成,現在要搞定的是——監控張思娜。
我把寢室仔細檢查了一下,靈光一閃。
以前在警校的訓練派上了用場。
我倒騰出來了木質鉛筆、大頭針、薄刀片、回形針和衛生紙卷筒。
還有……從充電器裏拆出來的漆包線……
我完成了一個純手工竊聽器。
趁著夜色,我換了一身黑衣,把竊聽器裝在了張思娜寢室的窗戶排風扇上。
8、
張思娜的對話,不是跟這個高官的兒子,就是跟那個權貴的女兒。
XX相護、XX勾結,在哪都一樣啊。
沒有學習,全是社交。
可是我忘了,我現在也是個學生。
這幾天,我把自己當成了警察,全情投入監控目標,一點書都沒看。
現在有點尷尬了,就在剛才,教導主任下發通知——明天考試。
又考試!
我過來一星期,這已經是第三次考試了。
我前兩回都是倒數第二。
夭壽了、我只繼承了文小鹿的身體、可卻沒繼承她的腦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