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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導演王子川:為什麽找學霸演學渣「朱同」,還不要核心故事?

2024-05-30電影

由饒曉誌擔任監制,王子川執導,嶽昊、馬千壹、徐藝瑄、方東海、王浩宇、張航誠主演的奇幻喜劇片【朱同在三年級遺失了超能力】於5月25日在全國上映。影片講述了充滿奇思妙想的小學三年級學生朱同平凡卻有趣的一天。朱同擁有許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在他的世界裏,外星人會來把老師帶走、神秘的「鳥人」偷走了需要家長簽字的低分試卷、教導主任有千裏眼順風耳.......

【朱同在三年級遺失了超能力】在豆瓣開分高達8.1。

全片輕松愉快,獨特有趣,靈氣滿滿,很多幻想部份用視覺化呈現出來,有影迷說導演拍出了一種「鄭淵潔小說影像化」的感覺。該片收獲了不俗的口碑,在去年FIRST青年電影展上拿下最佳導演、最佳藝術探索和觀眾選擇榮譽,主演嶽昊在去年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亞洲新人單元上獲得最佳男演員。目前,該片在豆瓣開分高達8.1。

該片是王子川的導演處女作,對大銀幕來說,他算是新人,有的觀眾可能會有印象,他之前曾在影片【尋漢計】裏飾演帶著京味兒的北京土著糙老爺們兒杜微,但在話劇舞台,他卻是個「老人」,從事舞台劇多年,2009年開始自己做劇團,執導了【非常嫌疑】【狗跳墻】【雅各比和雷彈頭】等多部舞台劇。在接受新京報采訪時,他表示,自己將舞台劇的工作方式帶入到了電影中,「我們一場夜戲都沒有,基本上六點全劇組就收工了。在賓館也沒事,我們就找一個大的空間,把第二天要拍的戲就排練了,跟舞台劇的工作差不多」。

對於自己的導演處女作,王子川沒什麽遺憾,「覺得完美」。而對於部份觀眾提出的影片「敘事松散,沒有完整主線」的看法,他也表示認同,因為從創作之初,他就不想要所謂的核心敘事,希望能呈現一個散漫點的故事,就像朱同這一天一樣。他覺得任何一個核心事件的出現,好像都會讓這一天變得好像在為那件事情服務。他不希望有任何一個事件比這一天或者比這個人更重要。

另類廣播操算是一個創作動機

新京報:這部電影的創作緣起是怎麽來的?

王子川: 有一段時間,我想到一個廣播體操名字叫「時代在召喚」,當時想到一個情境:有個小男孩在操場上跳操,但是他和其他人跳得有點不太一樣,一個體育老師就打了他一下,然後他就以為自己被選中去參加廣播操比賽,他覺得就像被一個什麽力量加持了,所以這一天就變得挺特別的。當時就寫了這麽一個小梗概,算是這個故事的一個動機。

新京報:片中朱同跳出很另類的廣播體操,是誰設計的?

王子川: 我跟飾演朱同的嶽昊一塊想的,他先跳他會的廣播操,然後我跟他一起把動作變得有趣一點,誇張一點。

朱同將廣播體操的動作跳得相對有趣和誇張。

新京報:朱同身上,有導演自己的影子嗎?故事中代入了多少導演個人的童年經歷?

王子川: 我覺得一半一半吧。可能那種感受是真實的,因為創作出發點是你成長經歷的那些記憶,但不一定說每一件事情都有一個對照,它可能是你成長經驗裏對某一個時期的感受。我把它變成一個象征或比喻,但這個比喻本身最終被呈現之後可能就是另外一種東西了。

新京報:有影迷說導演拍出了一種「鄭淵潔小說影像化」的感覺,你怎麽看?

王子川: 我覺得算是個褒獎吧。

新京報:片中朱同有各種奇思妙想,很多幻想部份用視覺化呈現出來,比如走廊上的外星人、廁所裏的吃紙怪等,電影在特效制作上難度大嗎?

王子川: 還可以,其實你剛才說的這兩個都是我們實打實做出來的玩偶,它不是CG特效,因為我的個人趣味,還是更喜歡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哪怕這個東西粗糙一些,我也希望能看得見。我想讓朱同的想象盡量跟他的現實世界不做一個明確的區分,讓他的想象和現實疊加在一起,所以他的任何想象在物質世界裏都有一個實打實的回饋。但也會有一些輔助效果,比如放電、在手心寫個「好」字,天上有什麽花之類的是特效做的。

片中出現在課堂走廊的外星人是劇組做出來的玩偶。

新京報:片中朱同的家長一直沒有出現過,為什麽會這麽設定?

王子川: 我不太想讓這個戲的情感濃度太高,而且在一天的結構裏,坦率講一個小孩在學校待一天,除非從樓上掉下來把腿摔折了,家長才會來吧,否則他的家人好像沒有出現的必要。

主演嶽昊和電影裏的朱同,天壤之別

新京報:片中的幾位小演員,除了飾演朱同的嶽昊之外,其他人之前都演過一些作品,嶽昊是怎麽找到的?

王子川: 一開始我們會提一些要求,比如角色的大概年齡段,演員副導演就從各種培訓機構、小學等地去找,發面試視訊給我。選角團隊去一個舞團選人的時候,把舞團中8-12歲這個年齡段的所有小男孩都拍了一些視訊發給我,當時我就看到了嶽昊,他跳舞的時候,臉上嘀嗒著汗水,眼睛也被汗沁得睜不開,就在那說自己多高多大,有什麽興趣愛好,還問錄視訊幹嗎,好像他也不太清楚狀況。我就覺得還挺逗的,後來就約著見面,發現他很聰明,最後就定他了,還是看眼緣。

新京報:畢竟嶽昊是第一次演戲,拍攝前有給他在表演上做一些指導嗎?

王子川: 我們有一個非常優秀的表演指導朱啟鳳老師,她經驗非常豐富。她一開始帶著這幫小朋友們做了大概兩周左右的表演訓練,一來讓他們互相熟悉,二來統一一個表演風格。其實表演對我來說是一種遊戲,這個遊戲其實在不同的空間裏,有不同的遊戲規則。比如這些參與遊戲的人要知道什麽是得分,什麽是犯規,什麽是可以做的,什麽是不能做的,這樣他們才可以更專註地去玩這個遊戲。

因為我之前大部份時間都是在做舞台劇的,面試演員的時候,我會跟他們說一個比較詳細的指令,比如進門看到一個人,他問你話,你可能心裏數幾個數再回答,你去掏什麽東西,掏完之後你不看他,你看別的地兒……這些指令會盡量詳細清晰,然後看看來面試的演員在這些規則中能玩兒多久。嶽昊雖然沒有表演經驗,但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聰明的點就在於,你給他的指令,他完成度非常高,基本都能很清楚地記得你讓他做什麽,而且可以投入更長的時間在表演中,這其實也給了我非常大的信心。

導演王子川和小演員嶽昊在影片【朱同在三年級遺失了超能力】殺青儀式上。

新京報:嶽昊拍第一場戲時緊張嗎?

王子川: 我覺得多少其實有一點(緊張),但是他的學習能力很強,而且小朋友做演員,表演負擔並沒那麽重,他出了錯,你讓他重新做,哪怕很多次,他還是能保持一個專註度,每次他還能夠去試圖尋找表演過程中的遊戲感,我覺得其實還是挺好的。

新京報:朱同在片中是一個小「學渣」,有些木訥,愛幻想。據你了解,在現實中是什麽樣子?

王子川: 嶽昊與朱同正好相反,他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學霸,他應該是東城區三好學生,在班裏是中隊長,鋼琴去年考了9級,硬筆書法全校第一,在班裏人緣也特別好,班裏同學寫作文都是寫他。我跟朋友開玩笑說,如果朱同在生活裏見到嶽昊,可能嶽昊就是他的神。

殺青後小演員抱一塊哭,像畢業晚會似的

新京報:影片大部份故事都集中在校園裏發生,電影也是在真實的學校裏拍攝的嗎?

王子川: 對,拍攝地以前是一個護士學校,但現在廢棄了,我們就把它重新裝修了一下,改成了一個小學。整個護士學校是個巨大的院子,它的圍墻、校門口都是我們重新搭的,劇組就用了整個學校的一半(面積)。

影片中的小學場景其實是在一個廢棄的護士學校中拍攝。

新京報:片中有很多小學生上課、做操的群戲,這些戲在演員調動上難嗎?

王子川: 人多的時候肯定不太好調動,還是挺辛苦的。不同的學生由不同的人負責,比如有的是學校找來的,那就讓他們自己班主任也來,有的是培訓機構找來的,就讓那些老師也來,就分小組慢慢管理。其實整個導演組就三個人,除了我以外有個執行導演,還有一個他的助手。現場最多的一天可能有500多個孩子,最後喊得聲嘶力竭。你想500多個人吃頓中午飯,你再把他們招齊了,就是一個挺大的工程。兩個執行導演還挺辛苦,倆人基本上開機一個禮拜之後嗓子都啞了。

新京報:在拍攝的時候導演會讓演員自由發揮一些,還是說基本按照你給的指令來執行?

王子川: 這個片子就是拍白天一天發生的事兒,基本上每天從早上八九點鐘開工,到下午四點就必須得收,因為天黑了。我們最晚有一次工作到下午五點多,那段時間天黑比較早,攝影指導經常說的一句就是:導演,天光快沒了。基本上到一個時間節點我們可能就不能工作了,下午六點全劇組就收工了。大概七點的時候,大家吃完晚飯就會把明天要拍的戲排一遍,第二天就按排練好的拍,表演細節會再做調整,但整體基調不會變化太多了。這有點兒像是舞台劇的工作方式,所以現場沒有給大家太多表演層面自由發揮的余地,主要可能是時間太緊張了。

新京報:影片殺青後,這些小演員們都是什麽反應?

王子川: 就抱一塊哭,幾個小孩都哭得不行。40天拍攝加兩周排練,大家在一起相處了50多天,尤其是小朋友,雖然打打鬧鬧的,但是挺容易建立那種情感的,所以最後殺青還挺有意思,像那種畢業晚會似的。我記得特清楚,朱同的同桌黃小紅哭得最兇,所有人都喜歡她,都過去抱她安慰她,一安慰她就哭得更兇。

新京報:這種全是小孩的戲,其實特別難拍。導演拍完這部戲之後,有什麽經驗可以分享?

王子川: 我覺得前期準備工作盡量充足一些,比如攝影指導確定人選之前,分鏡師就開始和我一起工作了,比如頭一天去排第二天的戲,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可能算是個經驗,但你說是不是可以復制,也得看第二次拍的具體情況吧,是不是有這個條件。我這次倒覺得小朋友們都挺好合作的,因為我第一次拍電影,什麽地方都不懂,小朋友可能也不是那麽懂,所以可能就比較好糊弄。

如果是一幫非常成熟的影視演員,我還真不知道效率能不能像這次這麽高。因為小朋友的配合度非常高,而且大部份小朋友都非常聰明,我反而不覺得跟他們工作有什麽困難,只是前期可能得做一段時間訓練。我總覺得哪怕是成年演員,在開機前大家能在一起做做工作坊,有一些對表演的共同認知和默契,是不是都挺重要的。

「沒什麽遺憾,我覺得完美」

新京報:饒曉誌導演也是這部片子的監制,他給過這部電影什麽樣的幫助?

王子川: 他給了這片子你能想到的各個方面的幫助,如果沒有他的話,在某種程度上講就沒有這部電影。如果不是他在,說白了這個片子連立項的可能性都沒有。資方投資其實是投他,不是投我,我就做100年舞台劇,與拍電影也沒什麽關系,在資方眼裏就跟一個變魔術的人去拍電影沒什麽區別。他雖然之前也是舞台劇出身,但他有拍電影非常成功經驗(饒曉誌執導過電影【無名之輩】【人潮洶湧】【萬裏歸途】等),所以是他促成了這個事兒,他跟別人打保票,說這計畫值得投,才有英皇影業後來的介入。

新京報:你第一次做導演,有沒有留下一些遺憾?

王子川: 我覺得沒有。我總覺得這片子可能就是這樣,甭管中間有什麽問題,可能它最終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那等著,我們只是用各種不同的手段找到了這個結果。沒什麽遺憾,我覺得完美。

在導演王子川看來,他不希望影片有所謂的核心敘事或核心事件,希望能呈現一個散漫點兒的故事,就像朱同這一天一樣。

新京報:有些觀眾可能覺得影片敘事稍微有一些松散,沒有一個完整的主線,你怎麽看待這種觀點?

王子川: 我覺得觀眾說得特別對,因為從創作之初,我就希望不要有所謂的核心敘事或核心事件,希望能呈現一個散漫點兒的故事,就像朱同這一天一樣。我覺得任何一個核心事件的出現,好像都會讓這一天變得像是在為那件事情服務。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個事件比這一天或者比這個人更重要。所以創作之初就希望能做一個沒有什麽核心事件的故事。

說到這兒又要感謝饒曉誌導演,因為文本創作之初,資方就有很大的顧慮,他們第一眼看到這個劇本,基本上跟你剛才說的觀眾對它的評價是一樣的,就覺得這個戲很散,沒有什麽主題,不知道故事在講什麽。我跟饒曉誌導演聊了幾次我期待呈現的這種敘事方式,以及我想要的這種「散漫」的趣味。他聽完後真的是力挺我,他說希望我第一部電影能夠做我自己想做的東西,最終幫我爭取到了資方的支持。這事兒現在說起來簡單,但其實要面對很大壓力的。我真的非常感謝他,也感謝以英皇影業為首的出品公司能夠扶持新人導演,給予我在電影創作中充分的空間與支持。

新京報:導演有沒有印象比較深刻的兒童題材電影?

王子川: 有很多,比如阿巴斯的【何處是我朋友的家】,張元的【看上去很美】,塔科夫斯基的【伊凡的童年】,費瑞尼的【阿瑪柯德】對我來說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吧,或者說是回憶童年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