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天下 > 電影

漫談香江電影2002:鬼片橫行,【無間道】救不了市反而加速了衰敗

2024-08-14電影

本期導讀: 21世紀香港電影持續呈下滑的趨勢幾乎不可逆轉,經歷了2001年短暫反彈之後,2002年又迅速回落。在成龍、周潤發、吳宇森、李連杰、徐克等行業精英遠赴好萊塢之後,擁有票房號召力香港本土電影掌旗官所剩無幾了。周星馳當然很牛,但嚴格來講他已過了佳作頻出的鼎盛期了,三年磨一劍才出了一部【少林足球】,遠水救不了近火。2002年的周星馳正忙於投資房地產,以3000萬港元買下香港旺角的兩間商鋪,僱用現任情侶於文鳳擔任公司的財務顧問,周老板很忙;而新晉掌旗官銀河映像雖然開始受市場青睞,但不論是堅持藝術追求的黑色電影還是迎合市場的愛情題材從來都不是票房大熱之作,杜琪峯為首的銀河映像只能說是香港本土電影的精神旗幟,靠這老幾位支撐整個香港電影工業顯然不現實。

2002年底,香港電影業一度跌到了近10年來的最低點,香港電影界提出了「電影救市」的新口號。10月15日,嘉禾公司主席鄒文懷、寰亞集團主席林建嶽、中國星公司主席向華強、香港電影制作發行協會理事長黃百鳴、香港電影導演協會會長爾冬升等一百多人浩浩蕩蕩開往北京,參加「兩地影視業交流活動」,喊出了:「解救香港電影市場,為香港電影尋找新出路」。正是如此背景下,年底一部被港人稱為「救市之作」的【無間道】應運而生了,而另一個意外的結果是原意尋求開拓內地市場而產生的【英雄】卻客觀上拉開了內地商業大片時代的序幕。

從此,港片不只面臨好萊塢等西方電影的沖擊,連覬覦已久的廣袤內地電影市場也逐漸無力爭奪份額了。

◆春節檔暗淡開局

春節檔本是雙周一成的獨占檔期,可惜2002年老三位依舊集體缺席,周星馳忙炒房;周潤發正在美國拍【防彈武僧】;成龍大哥在拍【尖峰時刻】系列,不過大哥畢竟就是大哥,1月底他抽空回港牽頭成立了香港電影工作者協會。

山中又無老虎只能猴子再稱大王了,「菩提老祖」劉鎮偉的搭檔不只周星馳他還有好基友王家衛,說實話縱觀劉鎮偉所有導演作品除了被周星馳創意主導的之外就是玩王家衛作品的梗+粵語殘片+邵氏老片梗,一部【 天下無雙】基本就是上述公式的再現,無須多作什麽藝術分析,劉鎮偉只是又炒了一坐份大雜燴而已,不過梁朝偉和王菲的搭配還有致敬李翰祥在邵氏時期引領的改良黃梅戲風還是有可觀之處的,1350多萬港幣的收入、年度本土第十的位置基本算是較為失敗的表現了。

說實話,王菲的出演就值回票價了

而那幾年正當紅的銀河映像出品的【嚦咕嚦咕新年財】只能說是杜琪峰的玩鬧之作,當然杜SIR那種成名後一直內建的香港主人翁精神倒是依然沒缺席,一出以麻將為戲眼的賀歲喜劇杜琪峰硬是拍出勵誌感,可以用一句「人生即如一場場牌局,不止要懂得如何打手好牌,更要懂得如何打一手爛牌,成功時不滿不傲謙遜待人,挫折時不急不燥不怨他人,有好的人品就有好牌品。」來總結,杜大炮還是在鼓勵低迷的影市,難得香港觀眾不嫌爹味重,報以1920多萬港幣、年度第五的票房回饋。

2002年春節檔票房最大的贏家是 谷德昭 導演的【嫁個有錢人】,聽名字就知道是市井味十足的港女喜釣金龜婿故事,對穿腸、唐牛谷德昭確實有老菜新炒的能力,當紅CP鄭秀文、任賢齊加上義大利公尺蘭美景,順帶揶揄李澤楷、龔如心等知名富豪,收得2168萬港幣、年度本土第三成為了春節檔最大贏家,能力壓杜琪峰、劉鎮偉其實並不奇怪,因為在港圈谷德昭可是被稱為賀歲片專業戶的,主打的就是一個熱鬧喜慶,合格的賀歲片。

◆行情下行,眾鬼出街

每當市場行情不行的時候,往往也是鬼片、情色片等CULT片大行其道的時候。【陰陽路】系列這個港產鬼片長壽IP在2002年連續推出了整整四部之多,另外【我左眼見到鬼】、【見鬼】【異度空間】、【幽靈人間2之鬼味人間】、【三更之回家】、【Office有鬼】、【魂魄晤齊】、【熱血青年】等諸多鬼片從3月開始一直排到了12月年末,整個2002年的香港影院可謂是陰風獵獵。

影迷在影院裏被嚇得哇哇哇投資人在一旁數錢數得哈哈哈,鬼片向來擅長以小博大,泥沙俱下是自然的事情,但部份作品依然不乏亮點。

【我的左眼見到鬼】沒有絲毫瘆人鬼魅氣息反而明亮、詼諧幽默,杜導擺明了要給當時受經濟困擾的香港市民註射一針強心劑;開宗明義點題做人不應沈溺於痛苦過往、要振作向前,最後是以喜劇收場來慰藉觀眾心靈,看起酷酷的杜琪峰其實對香港飽含溫情和良善,而市場也回饋了2071萬港元、年度本土第四的佳績。

在2002年鄭秀文絕對是當紅花旦

五月份的一部【見鬼】不僅拿下了年度第八的票房佳績,年輕的馬來西亞歌手 李心潔 還憑借此片拿下了金馬、金像雙料影後,小小年紀就被譽為「鬼後」,還因此和導演彭順喜結良緣,一部鬼片下來事業、婚姻雙豐收。但李心潔後繼乏力,沒幾年就泯然眾人了,著實可惜。

而最讓人唏噓的是【異度空間】,我們都清楚這是哥哥張國榮去世前主演的最後一部電影作品。當然不該將他出演此片是否與一年以後縱身一躍有無直接關系進行聯系,不該這麽虛無和八卦,但影片結尾處張國榮在樓頂糾結是否要終結自己的生命那一刻讓我們實實在在感受到了他和角色的痛苦。張國榮確實是天生的電影人,當年的程蝶衣和此片中的阿占都融合了他的人生體驗,也是由於這個原因,【異度空間】這部本身平平無奇的恐怖電影擁有了額外的價值,但我個人確實無法再回頭看,我寧願再去重溫【倩女幽魂】、【家有喜事】,那裏的哥哥永遠那麽快樂。

現在再看,【異度空間】絕對是對張國榮的剝削

◆張徹駕鶴西遊,又一個時代結束

2002年7月7日是個普通的周末,一場喪禮在香港世界殯儀館悄然舉行,主角是香港電影界曾經呼風喚雨的武俠片大導演張徹,老爺子在2002年4月剛獲得港電影金像獎「終身成就獎」,6月22日就因肺部與心臟機能衰退病逝,享年79歲。上世紀60年代進入邵氏公司的張徹以【獨臂刀】開啟了香港電影的陽剛武俠時代,他生前一手提拔的藝人及義子包括王羽、姜大衛、吳宇森、陳觀泰、李修賢等都出席了喪禮,圈中好友和晚輩黃霑、蔡瀾、曾江許冠文、洪金寶、許鞍華、王晶、泰迪羅賓等到場致悼。

狄龍做為張徹愛徒弟沒能出席師父喪禮很遺憾

2002年香港電影界早沒了往日風光,邵氏也早就讓出了扛把子的位置,何況來自內地的張徹導演。曾經雄霸一時的「百萬大導」晚年非常落魄,連50萬的喪葬費都還是由眾弟子和邵老板代為支付,誰還記得當年鮮衣怒馬的張家班,誰還記得王羽、姜大衛、狄龍的威名?此時的香港影壇以內地過江龍邵氏為代表的黃金時代早已遠去,只是張徹做為其一個標誌性人物的離開平添一種給棺材夯下最後一枚釘子的悲涼感。

◆【無間道】來救市卻幾乎成了最後的挽歌,【英雄】反而拉開了內地電影商業化大幕

如前所述,到了年底香港電影市場各項數據都跌到了近十年的最低谷,就在此時一部幾乎是匯集香港電影界最強實力的【無間道】終於在12月12日上映,兩周內票房突破3000萬港幣,最終以5505萬港幣成為2002年香港電影年度票房冠軍(包括在香港公映的好萊塢片);次年,它的重拍版權以175萬美元的高價賣給了華納兄弟電影公司,翻拍的【無間道風雲】更是獲得第79屆奧斯卡最佳影片,這個系列的出現在當年幾乎成了一種文化現象,但大廈將傾又豈是一部【無間道】所能逆轉的,而且從另一角度來講它的出現反面加速了港片的墜落。

【無間道】是當時香港影人合力救市之作,呈現出和過往港片不同的氣質,哪哪看著都透著一種港片陌生的「精致感」。影片整體氛圍相當嚴謹和精巧再無以往港片的天馬行空的散漫習氣;對於暴力表現的極力克制也迥異與傳統港片;各種與主題無關卻妙趣橫生的橋段設定都不見了,多了沈穩卻少了驚喜;在整體提升、向好萊塢經典敘事看齊的同時卻遺失港片自身最大的特色—— 市井、靈動、癲狂 ,說大白話就是沒港味了。當然這不是【無間道】本身的問題,香港電影人黃金時代那種豪氣沖天的氣勢早已喪失, 回不去了 是時代發展的結果而不是老一代電影人所能挽回的。

【無間道】在香港影史上註定獨特

【無間道】註定會成為香港電影史上一個值得回味和總結的特殊作品,再過20年我們回頭再看可能還會有不同感受。

而緊挨著【無間道】於12月26日上映的一部【金雞】在我們看來對與香港的情感表達倒是來得更加直接、深情。影片講述了吳君如主演一名妓女金如,借她十五歲至四十歲所經歷的辛酸史將1970年代尾至2000年代初香港大大小小歷史變遷娓娓道來,身處底層的金如面對逆境做好本分保持積極、樂觀的態度顯然創作者刻意對萊羅克精神的謳歌,所以該片被稱為港版阿甘是不無道理了。身陷泥垢心處光明,大笑姑婆吳君如的演出讓人動容,陳可辛的人文追求也從未讓人失望。

12月份除了【無間道】還有一部特殊的作品,那就是【英雄】。和香港電影日益下行相比,2002年的內地電影顯然處境更差但卻得益於國家的發展而有了起飛的契機。在【英雄】上映前一年,我們內地發生了三件大喜事:北京申奧成功、國足世界杯出線、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當時電影局一聲令下,早已在海外廣泛推行的院線制正式被內地電影業采納,以前集發行和放映於一體的省、市、地、縣四級壟斷經營模式被廢除,在新的利益分配模式下電影市場蘇醒了。

【英雄】的成功是內地、香港兩地精英合力的成果

民營資本進入市場,張偉平成立了新畫面公司並拉來【臥虎藏龍】的投資公司安樂影片有限公司共同投資了內地首部真正意義上的商業大片【英雄】。由於有安樂影片老總江誌強參與監制和投資,【英雄】同時擁有了海外發行渠道,所以【英雄】至今仍然是北美地區公映華語片最高票房紀錄的保持者。當然,當時對於影片內容是有諸多爭議的,但誰也無法否認影片給內地電影市場帶來的劃時代作用,而在這一個特殊節點上香港電影人意外地成為了巨大助力,不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先富的弟弟拉一把後進的哥哥自是無可厚非。

不過,香港影人北望神州的步伐很快就要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