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如何理解視角

閱讀本期推文大約需要12分鐘

圖片來源【火影】

冢本晉也的新作【火影】與同年獲得奧斯卡最佳視效獎的影片【哥斯拉-1.0】一同將背景設定在了二戰後的日本本土現實狀況，不同於【哥斯拉-1.0】以宏觀的「戰爭」視角來暗示日本的軍隊狀況及國際位置，【火影】則將視角幾乎降到最小，全片主要人物只有兩人，冢本晉也將他們設定成為了某種窗戶，對這個沒有大門的房間，我們所有的獲取都只能透過這一個視窗來達成。

【火影】延續了冢本晉也的前作【野火】、【斬、】的視覺及形式構成風格，他完備新奇的美學體系與獨特的電影風格處理能夠在影片中帶來一種具體的、原生的、不加修飾的感官體驗，在淺淡的濾鏡下，在手持鏡頭的不規則構圖下，我們仿佛被丟入到了演繹的現場，去體驗那裏的空氣，直視那些齟齬與骯臟。在【火影】中，這是由物質條件落後所帶來的汗水的黏膩，不曾有一片角落是未被破敗所覆蓋的，而人物在此也不再具有穩固的根基，這在影片中並非一個抽象的說法，而是由具體的人物身體所支撐，我們幾乎無法看到女主角站立與行走，她癱坐著、躺著、蜷縮著，就算站起身來，也無法平穩地應對身體的壓力，而鏡頭也會在此變得躁動不安，喻示著外界物質與人物內在精神的不穩定性。而女主身體的潰爛也被電影與日本戰後的廢墟並置，在配樂與蒙太奇之下，時間飛快發展，這些種種簡單直接的電影式對照表達也讓影片擁有了一種奇妙的雙重面貌，我們不用對這個形式系統做出多麽高深的推測，它既看起來抽象、拒人於千裏之外，又在內容與形式的協同構成上異常簡單通俗。

圖片來源【火影】

同樣是與【哥斯拉-1.0】作對比，同樣是由戰後臨時組建的家庭為窺視口，這部影片以電影本體的運作能夠帶給我們超越任何個體感知、認知的超越式的宏觀視角，去探知和直視宏大的、抽象的事物，我們能在爆炸中存活，看到存活人物的後續，能在一個隨意跳躍變換、上帝般的位置愜意地觀看日本軍隊大戰哥斯拉時的戰鬥細節及全貌。電影擁有這樣的能力讓我們突破自己眼前的局限視角，窺見某種事物的秘密。而在【火影】的大部份時間裏，我們的視角只局限於女主和孩童兩人，在視角完全轉向孩子前，我們無法逃出這一棟破敗的小屋，能看到的只有發生在房屋內的活動，以及其他人物來回進出其間，他們從外界沾染的氣息會漸漸充盈整個空間，所有的事物、所有外界的遭遇與情況，我們都只能透過這座房屋內的「發生」來聯想和理解，在電影層面這既是帶給觀眾的資訊又能賦予觀眾豐富體驗，我們能夠在沒有解說的情況下，知曉這個小屋之外——日本社會現狀——是怎樣的狀況，但這只是處於事外的觀眾在文化解讀方面的附帶內容，對於人物本身來說，這一切都是需要去忍受的現實，她沒有心思去推測和判斷，只能過好眼前的生活而已。

圖片來源【火影】

【火影】突然在這裏從反向提醒了我們，我們並不是「電影」，我們難以超越自身的局限，抽象的秘密並不是完全敞開於我們，我們只能以自己眼前的事物去認知，所以【火影】只讓我們體驗，體驗人物的傷痛而不是戰爭的殘酷，每一點情緒都能被電影落到我們的感官之上。只有從此出發，我們才理解了自己，理解了「被歸納總結出的主題表達」終究是散於具體的與人相關的表現，【火影】所嚴守的封閉視角，看似在電影中將我們的視野收窄，使我們憋悶、困惑，但如果我們完全進入這個粗糲世界的個體周遭，便會意外地發現我們的認知本就只是圍繞於我們所能觸及的一切，人物情緒感知的變化就是我們進行溝通的最佳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