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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新西部電影次型別的悲劇品格分野

2024-09-01娛樂

?——【·前言·】——?

公元六到七世紀,塞維利亞的伊西多爾(Isidore of Selville)曾寫下代 表中世紀的普遍悲劇觀:「國家和國王的悲慘故事構成了悲劇」。克里福·利奇也表明,在公元前五世紀的古希臘,「悲劇表現與偉大人物相關的恐懼的事件」。

而在東方中國的文藝傳統中,悲劇的原生 樣態多為悲情悲劇,王侯將相、才子佳人在台上盡歷「悲歡離合」,甚至「其境 愈悲,其情愈苦」,愈能引發觀眾的憐憫之心。

?——【·創作主體的「悲劇意識」·】——?

對於中國悲劇的研究,歷來有「不純」的爭議,尤其是國人審美心理中的「大團圓」情結,是否損抑了作品的悲劇性,甚至消解其悲劇內涵,始終是中國悲劇美 學的研究焦點之一。本文認為,「喜劇結局」不僅沒有傷害作品的悲劇美學價值, 甚至透過「以樂襯哀」,提煉和昇華了悲劇人物和作品整體的悲劇精神。

悲喜劇(Tragicomedy)又被譯為正劇(Serious Drama),即在悲劇和喜劇 形式之後出現,兼通悲喜的一種嚴肅劇形式,強調表現內容的生活化、世俗化。

黑格爾將其指認為「將悲劇和喜劇調解成為一個新的整體的較深刻的方式」; 悲喜劇亦常與喜悲劇(Comitragedy)互為參照,被稱為是「喜劇外衣包裹之下 的悲劇」、「含笑的悲劇」,它的藝術手法是「用喜劇的手法展現小人物的悲劇 性命運」。

如西班牙作家賽凡提斯筆下因看騎士小說而「失去了理智」 的堂吉 訶德、魯迅筆下操著「精神勝利法」摸小尼姑頭的阿Q。他們的行為是荒誕、乖 張,甚至瘋癲而被世人嘲笑的,但在這些「被撕破的無價值的東西」背後,潛藏 著深刻的悲劇精神內涵。

阿Q甚至不配擁有一個姓氏,堂吉訶德在騎士夢醒後慘 然離世。但他們堅守個人意趣之情,不可謂不真,不可謂不誠。阿Q在懸殊的階級地位面前神往「造反」,希望得到尊重,堂吉訶德更是以打抱不平為己任,這 樣的理想不僅是合理的,甚至具有崇高性。

「悲喜劇」正是在喜劇的外衣下, 嬉笑怒罵,以極荒謬的喜襯極壯烈的悲,從而達到悲喜相乘的藝術效果。

中國新西部電影的藝術創作實踐包括但不限於崇高悲劇、悲情悲劇、悲喜劇 的劃分範圍,本文在對新西部電影次型別新西部史詩電影、新西部人文電影、新 西部生態電影、新西部喜劇電影等型別進行文本細讀、比較分析後,以審美心理 效果作為主要劃分依據,將中國新西部電影次型別的悲劇品格劃分為此三類,結合藝術心理學、美學中的悲喜劇理論等展開分析研究。

?——【·新西部史詩電影中的悲壯之美·】——?

「史詩是西部少數民族民間文學中氣勢恢宏、內容豐富、結構復雜的一種特 殊文類」。在西方,史詩(Epic)被定義為「詩組的一種,以連綿不斷的敘事 形式,歌頌一個或更多的歷史或宗教上的英雄人物」。

史詩總與英雄相聯,古 希臘的【伊利亞特】、【奧德賽】、東方印度的【羅摩衍那】、【摩訶婆羅多】、 西班牙的【熙德之歌】、俄羅斯的【伊高爾出征記】、中國的「三大史詩」【格 薩爾王傳】(藏族)、【瑪納斯】(柯爾克孜族)、【江格爾】(蒙古族)皆是 如此。狹義的史詩采用詩歌的語言形式,是一種敘事長詩,亞里斯多德將其視為 與悲劇(戲劇形態)並列的一種藝術樣式。

在中國的西部,錯落分布著三大藏區,衛藏、康巴、安多。這裏生活著信仰 雍仲本教、藏傳佛教的藏族同胞。宗教信仰不僅塑造著西藏人民的精神結構,更 作為意識形態指導著他們的衣食起居,影響著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古代藏族 的精神追求一般表現為對神靈的信仰和向往,這是一個全民追求崇高信仰的民 族。」

廣義的史詩則揚棄了對文學體裁的限 制,采史詩的審美效果為定義標準,重家國同構的宏大視野、縱橫古今的歷史跨 度、恢弘壯闊的敘事格局和英雄主義的強力崇拜。「富有悲劇美感的史詩電影」 便在這樣的廣義語境下產生了。1914年義大利喬瓦尼·帕斯特洛納執導的【卡 比利亞】被視為歷史上最早的史詩電影,再現了中世紀腓尼基戰爭的恢弘場面。

【賓虛】(1959, 美國)、【聖女貞德的審判】(1962,法國)、【影武者】(1980,日本)、【末代皇帝】(1987,中國)、【勇敢的心】(1995,美國)等電影,都在風格造型、 場面排程與人物塑造等方面繼承和發展了史詩電影的型別特征。

?——【·創作主體的「悲劇意識」·】——?

魯迅曾在【再論雷峰塔的倒掉】中將悲劇闡釋為「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淪陷 給人看」,而萊辛將亞里斯多德定義的憐憫和恐懼兩種情緒解釋為「憐憫的感情 是為悲劇主人公而產生的,恐懼則是為我們自己」(恐懼自身也將置於與悲劇 主人公相同的境遇中)。

討論中國西部電影的悲劇性與創作主體的悲劇意識,須首先厘清二者之區別。悲劇意識強調文化創造者的主觀自覺,是一種「對於現實 悲劇的反省意識」。悲劇性則側重於作品完成後所呈現出的最終審美效果,無論 是悲劇人物的塑造,命運悲劇、性格悲劇、悲情悲劇、崇高悲劇等悲劇具體體裁 的表現,都應包含於悲劇性表達中。

新西部電影的創作主體從中國導演的代際劃分來看,以第六代、新生代導演 為主要力量,其審美趣味與經典西部電影時期、型別化探索時期的主力軍第四代、 第五代導演逐趨分野。吳天明、黃建新、滕文驥、田壯壯、陳凱歌、張藝謀等出 生於20世紀四、五十時代,成長於六、七十年代的導演,他們經歷著中國社會 轉型發展的變革與動蕩,受益於政治、文藝領域撥亂反正所促成的新時期藝術各形式繁榮對電影的滋養,在八、九十年代迎來了創作的成熟期和高峰期。

第四代 「對現實政治、主旋律式藝術規範、工具論的大突圍」①,第五代「富有主體理 性精神和理想主義氣質,致力於深沈的民族文化反思和民族精神重建」,其作 品內蘊文化的正統性、傳統性、嚴肅性都指向一種由生活經驗所塑造的「苦難意 識」,指向一種對崇高、理想、楷模、陽剛的追求,表現在富有悲劇美學意味的 電影中,就是一種無限接近崇高悲劇的藝術形態。

第六代、新生代導演則表現出 了迥然相異的「悲劇意識」。一方面,和平、發展的時代主旋律讓他們的人生經 歷與政治悲劇所帶來的社會動蕩、經濟落後所導致的物資匱乏、意識形態高壓所 造成的個性束縛都少有切身體驗,第六代「不認同第五代的‘苦難成就藝術’」

,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缺少生命的「悲劇意識」。西班牙哲學家烏納穆諾曾這樣 定義生命的「悲劇意識」:它「實際上是在人的最大願望(繼續永遠存在)和他 的最深刻的體驗(害怕死亡,害怕不存在)之間存在的一對相互矛盾的主體。」

李楊、陸川、賈樟柯、王全安、萬瑪才旦、忻鈺坤、周子陽等一批導演,他們 成長於物質條件較為優裕的八九十年代,肉體是溫飽的,但精神卻似總處於饑餓之中。

如果說第四、第五代導演表現的多是生存的苦難..與命運的悲劇,那麽第六 代、新生代則傾向於探討生存的意義..與精神的悲劇。

自20世紀80年代起,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洶湧大潮,各種「主義」與小汽車、 電腦、流行音樂、藝術電影一同襲來。「一種以宣泄和釋放為目的的消費主義 鋪天蓋的席卷下,那個悲壯而崇高的普羅米修斯正在從中國文化中悄悄隱退。」

?——【·結語·】——?

新西部生態電影的悲劇美學意蘊得益於人情之「悲」與景之蒼涼的烘托與融合。在任何情景交融的意象營造中,情都是占主體和能動地位的。

對於生產力尚不發達的西部來說,對利益的本能追逐和生態的永續發展難以實作雙贏,人將對自然生態遭破壞的憂患意識和悲觀設想提煉為一層「濾鏡」,透過它作用於西部之景的造型風格和美學樣式,繼而完成新西部生態電影蒼涼之美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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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尼采:【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李超傑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德]弗瑞德利希·席勒:【秀美與尊嚴席勒藝術和美學文集】,張玉能譯,文化藝術出版社1996年版。3.[俄]車爾尼雪夫斯基:【車爾尼雪夫斯基論文學(中)】,辛未艾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7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