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天下 > 國風

半世風流半世僧,世間再無李叔同

2024-03-26國風

他的身上有很多的標簽,富二代、藝術天才、情種,最絕情的人。

1880年,李叔同生於天津的一個巨富家庭,他的父親李世珍,跟李鴻章是同屆考生,一起中的進士,官至吏部主事。但是後來李世珍因為家裏有家產要繼承,被迫辭官回家繼承家業,然後就成了天津首富。

所以李叔同是一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雖然李叔同是李世珍66歲跟自己家裏的小妾生的孩子,但是因為李家太富有了,所以雖然是庶出,但是毫不影響他依然是一個妥妥的富二代。

從小李叔同飽讀詩書,八歲的時候他能背四書五經,13歲的時候書法就已經小有名氣了,15歲的時候李叔同就說出了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從這句話可以看出來,李家公子其實是非常早熟的,而且有一點慧根。除了有才,關鍵李叔同還長得非常的帥,非常的俊俏。

李叔同也是不負眾望,翩翩公子到處留情,家裏有結發妻子,外面還跟戲子楊翠喜、名妓李萍香打得火熱。他去日本留學的時候,跟一位日本的模特愛的死去活來,後來還把這個日本模特帶回了中國,然後結了婚。

但是李叔同也是一位智商線上的公子哥,18歲的時候,他就拿家裏給他的30萬塊錢買了一架昂貴的三角鋼琴,開始自學音樂,學著學著就把自己學成了中國音樂教育家,比專業人士還要厲害得多。他是第一個把西方樂理引進中國的人,是第一個引進西洋音樂之王——鋼琴的人,是第一個用五線譜作曲的人。他還編寫了中國第一本音樂期刊叫【音樂小雜誌】,我們熟知的那一首【送別】就是他填的詞。

這首詞的背後還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李叔同
34歲的那一年,一個冬天的夜晚,他有個好兄弟叫許幻園,跑到他們家的家門口,急促的敲他的門說,叔同,我家破產了,我撐不住了,我要離開了,我們以後有緣再見。說完就踉踉蹌蹌的走了。

等李叔同急急忙忙跑來開啟院子的門,許幻園已經不見了,只在雪地裏留下兩排深深淺淺的腳印。所以當時李叔同就一下油然升起了一種人生幻滅之感。人生其實就是在不斷的告別。所以他返回房裏就寫下了一首【送別】的詞,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同時,李叔同還玩話劇,玩著玩著就成了中國話劇的奠基人。他創辦了中國第一個話劇社「春柳社」,而且自己還親自上陣,男扮女裝,反串【茶花女】當中的女主角,堪稱中國話劇史上的經典。

而李叔同藝術成就最大的方面還是在書畫上,他是中國油畫的鼻祖,是中國漫畫第一人——豐子愷的繪畫老師,而且李叔同還是第一個在繪畫教學的課堂上使用裸體模特的人,在一百多年前,他的這種開放,這種開拓,其實是要面臨非常大的壓力的。

李叔同的書法,更是堪稱一絕,他的字融「儒家的謙恭,道家的自然,釋家的靜穆」於一體,就是「樸拙,卻不失風骨」。當年魯迅先生從他的朋友那搞到一幅李叔同的「戒定慧」這樣的一幅字,魯迅先生當時開心的大喊,樸拙圓滿,渾若天成,得李詩手書,幸甚。

這簡直就是一個開掛的人生,但是當所有的人都在艷羨他的時候,他就給大家來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大招。39歲的時候,他把所有的錢財全部送給了朋友,然後自己跑到杭州的虎跑寺,遁入空門了。此舉一出,驚動世人。當時他的日本妻子聽到這個訊息之後,趕緊帶著孩子從上海趕到杭州,想要勸他不要出家。但是李叔同當時心意已決,甚至都沒有讓妻兒進寺院的門。當時他的妻子就在外面質問他說,請你告訴我什麽是愛?過了很久寺院裏面傳出來一句,愛是慈悲,然後他的妻子就哭了,繼續質問,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然後寺院裏面再也沒有了回音。

很多的人對李叔同在不惑之年突然遁入空門這個決定表示匪夷所思,我們暫且不從社會生活的角度去評價他這個決定,因為「世間別無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事實就是從此以後,那個翩翩公子李叔同走進了時光長河裏,而走出來的是一身褐衣素袍、錫杖芒鞋的「弘一法師」。

豐子愷有一次在談到自己的恩師李叔同的時候,用了一個非常形象的比喻。他說,人生,就像三層樓,第一層是物質生活,其實就是衣食住行,我們大部份的人都在第一層。而第二層,是精神生活,就像文學藝術這樣的東西,那麽少部份的人,比如說文學家、藝術家,他們就走到了第二層。而第三層是一個比較純粹的靈魂世界,它是對人生意義的一種終極思考,而弘一法師就在第三層。

其實想一想,我們的人生就是一個不斷爬坡,不斷超越自我的過程。我們的腳力、心力有多大,決定我們最後能爬到第幾層。人生沒有對錯,只有不同階段的不同選擇,我們不能去評判對和錯,因為它是沒有標準的。

1942年,62歲的李叔同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臨終前特地囑咐弟子,在火化他的骨灰盆的架子四個角旁邊各放一波清水,為的只是不讓路過的蟲蟻給燙到了。他留給這個世界最後一幅墨寶是四個字「悲欣交集」。這四個字非常精妙地概括出了人生的真相,也是他對自己一生的總結。

想想看,李叔同早年作為兒子,盡孝,作為丈夫,盡愛,飲食男女,善莫大焉。所以他早年是在第一層,然後中年開始,開啟了自己的藝術人生,到了第二層,晚年遁入空門,與青燈古寺相伴,到了第三層。

他的一生,見識過最繁華的人世,也體驗過踽踽獨行的孤獨。物忌全勝,事忌全美,人忌全盛。他自己既是天才,也有一身的毛病,他非常的悲憫,但是他也的確傷害了世俗中他的摯愛。所以最後人生的真相或許就是「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