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這麽近，那麽美，周末到河北。作為京畿福地，河北，堪稱整個華北的「平替大省」。
像北方人自己的三亞——阿那亞，早已擠滿了來看海的中產文青。然而，可能很多人都忽略了，就在離北京僅一小時高鐵的地方，RockHomeTown的市區之外，還藏著一處連梁思成都嘖嘖稱奇的千年古城。
它，就是不輸山西的古建築風水寶地，濃縮了「半部佛教史」的寶藏縣城，正定。
小小縣城，竟藏著百年古剎
初到這座城市，我們發現正定既有省會內建的厚重感，還有著小城獨特的煙火氣。
它一邊是紅墻綠瓦，巍巍城墻，靜靜訴說著遙遠的歷史故事；一邊是塵土飛揚的街道，居民樓上懶洋洋地看著街上來往人群的小狗，騎自由車送小孩上學，還和鄰居熱情打招呼的老大爺。
紅墻綠瓦，訴說著正定遙遠的故事。
走在正定街頭，很難想象這樣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城，在數百年前竟然是和北京、保定齊名的「北方三雄鎮」，也是被譽為「燕南古郡，京師屏障」的佛教重鎮[1]。
正定和皇家緣分最深的一座寺廟，當屬始建於隋朝，興於北宋的隆興寺，寺中由宋太祖趙匡胤下令重鑄的大悲菩薩像，多朝皇帝都曾來叩拜。
這座聳立在大悲閣裏的千手千眼觀音，共計有四十二手臂，將近七層樓高，是國內古代銅造像中最高者[2]。
隆興寺中的千手千眼觀音，給人以崇高與威嚴感。
寺廟留存的逾八萬平方米的宋代佛教古建築群，讓建築大拿梁思成「高興到發狂」 [3]。其中的摩尼殿，更是被梁思成評價為藝臻極品，屬於只在宋畫裏見過的級別[3]。
摩尼殿確實配得上這句誇獎，它是國內現存唯一一座北宋時期「十字」造型建築[4]。摩尼殿四面正中各出一個山花向前的歇山式抱廈，宛若花朵綻放。
四面伸展的歇山式抱廈，是隆興寺摩尼殿的建築特色。
殿內還塑有一座通壁的五彩懸山，描繪的正是觀音道場普陀山。位於懸山正中的倒坐觀音，形體優美，線條流麗，連魯迅當年都買來照片，放在案頭處不時欣賞[5]。
倒坐觀音，被譽為「中國最美觀音」。
如果說過去這座京外名剎之首內建威嚴，「生人勿近」，那如今它更像是正定人納涼閑談的寶地。寺內可見不少當地人在大悲閣旁或樹下乘涼，優哉遊哉地度過一下午。本北京牛馬打工人忍不住代入了一下，真是好生羨慕啊。
正定四塔，
讓建築大拿連連驚嘆
見證正定興衰的，不止有隆興寺。
本地人都知道，登上正定古城的城墻遠眺，可以看到「四塔同框」的限定景致。來到正定，四塔絕不能錯過。
從南城門上遠眺，正定四塔盡收眼底。
好在正定相當貼心，古塔與古寺相距不遠，像離隆興寺不到一公裏處，便是天寧寺淩霄塔。
夕陽下的天寧寺淩霄塔，古樸而莊重。
淩霄塔，以其巍峨挺拔而獲名，修繕後塔高過四十米[6]。它經歷多朝的「縫縫補補」，宋代、金代都曾重修或重建，凝聚了歷代人民「拼多多」的智慧[7]，是北方磚木結構建築的代表之一。
它最大的特點是保存了塔心柱結構形式，塔正中設木中心柱，各層均以放射狀橫梁支撐[6]。這種建築工藝對塔的穩定極為有利，如今已極為罕見[6]。雖然天寧寺內大部份建築都已不在，僅剩淩霄塔、重門、幾通古碑和兩株古樹，卻更顯清幽。
透過古樹綠蔭，仰望淩霄塔。
可能是圖這裏夠清凈，有些小孩還坐在寺廟前畫畫。千年古建與現代生活，在這一瞬間連線了起來。
相比淩霄塔淩乎霄漢的巍峨，廣惠寺華塔看起來要花裏胡哨得多。作為正定四塔中外形最華麗的一個，它曾得到梁思成「也許是海外孤例」的評價[3]。
廣惠寺華塔，是正定四塔中外形最華麗的一個。
華塔亦稱花塔，它不止是一座佛塔，更是一座多寶塔，這種交融的形制，很可能是全國唯一一座[8]。
華塔充分體現了印度佛教和中國傳統古建風格的跨界聯動[9]。塔身沿八角八面的布局，塑有麗仕、水獸、獅、象、菩薩等，如小型雕塑藝術之宮，深受印度佛教重視裝飾的影響[9]。
華塔上裝飾著許多雕塑，宛如「小型雕塑藝術之宮」。
不少遊人慕名前來，駐足流連，360度繞塔一圈、舉著相機一頓猛拍是基本操作，生怕漏掉華塔的一點一滴。
不過，對比淩霄塔之高，華塔之花，開元寺須彌塔要素凈許多。殊不知，它可是這四座古塔中資歷最老的一座[10]。
須彌塔是以磚為主的九級密檐塔，屬於唐代以及更早期十分典型的素面方形塔，和西安大雁塔形制一致，而歷史甚至更久[11]。
開元寺須彌塔和唐代鐘樓，相互呼應。
別看須彌塔的上部板板正正，塔底部的八軀麗仕浮雕卻「不太正經」。
他們表情各異，或猙獰或淺笑，一個個肚圓腰肥，叉腰而立，看起來像不好惹的老大爺，但實在讓人怕不起來。正定古城可愛的一面，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
須彌塔底部的浮雕，展現了正定古城可愛的一面。
令人惋惜的是，以上這三座塔的寺院大都不復存在，唯獨澄靈塔所在的臨濟寺猶在。
臨濟寺澄靈塔是正定四塔中最小巧玲瓏的一個[3]，梁思成認為它「清晰秀麗，可算塔中上品」[3]。它是四塔中唯一保存寺院的，如今還有僧侶在此修行。
臨濟寺澄靈塔，是正定四塔中最小巧玲瓏的一個。
別看澄靈塔小巧，它還頗有幾分螺螄殼裏做道場的精心。
塔檐緊密相接，層層出檐，並以富於變化的鬥拱承托。塔身還鑲嵌了綠色琉璃瓦剪邊，更添幾分精致。
澄靈塔塔身鑲嵌了綠色琉璃瓦剪邊，十分精致。
正定人的生活， 其實很city
我們離開臨濟寺，和逾百年的古建揮手告別後，又一頭紮進正定人的生活裏。
在滹沱河邊看夕陽，是獨屬於正定人的浪漫。
傍晚分時在滹沱河邊看夕陽，是獨屬於正定人的浪漫。河邊坐著一排邊看夕陽邊釣魚的大叔，旁邊還有吆喝著賣澱粉腸的小攤，而河的另一邊則有座亮著燈的古塔。古今的界限，並未如想象中那般分明。
滹沱河邊釣魚的正定人，松弛感拉滿。
夕陽西下，宣告著正定夜生活的開始。
饑腸轆轆的我們，來到正定最熱鬧的美食夜市——國際小商品夜市。從隔壁小商品大樓的停車層往下俯瞰，可見夜市裏上百個攤位被霓虹燈照亮。
再仔細看每個攤位的招牌，才發現這裏竟藏著整個「中國」——齊齊哈爾烤肉、上海生煎、雲南一絕、武漢熱幹面、螺螄粉……應有盡有，而且物價不算很高。
琳瑯滿目的霓虹招牌，帶我們走進了正定人的夜生活。
這裏有不顧其他聽眾死活、五音不全也要高歌一曲的正定大哥，也有遠道而來瘋狂打卡美食的遊客。無論是哪裏人，他們的身心都被夜市的煙火氣治愈，最後心滿意足地離去。
也許是因為歷多朝而不斷代，正定人的松弛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管它名剎祖塔，千年古跡也不過是昨日的日常。熱鬧的人間煙火與沈靜的古建遺址交織相融，才是正定人最city的生活。
正定，兼具歷史的沈澱與生活的煙火氣。
連帶著來正定的訪古人，也會被這份松弛感染。不用開車輾轉於山區，不必摳出寶貴年假，只用花上一個周末，便可與正定古建相遇。
只要來過，這座小小古城都會在人們的心裏，留下獨特的痕跡。
攝 影：逸軒，源深，明維
參考資料：
[1] 閆起磊. (2020). 河北正定：古城風貌恢復提升 再現「北方雄鎮」風采. 新華社. Retrieved 12 September 2024 from https://www.gov.cn/xinwen/2020-01/03/content_5466230.htm.
[2] 王文華, & 閆起磊. (2023). 正定：往事與美，可尋可看. 新華社. Retrieved 12 September 2024 from http://www.news.cn/local/2023-11/17/c_1129980087.htm.
[3] 梁思成. (1933). 正定古建築調查紀略. 中國營造學社匯刊. 第四卷第二期.
[4] 汪軍, & 閆起磊. (2024). 正定隆興寺，一寺藏「六絕」 . 新華每日電訊. Retrieved 12 September 2024 from http://www.he.news.cn/20240817/a45aa7117af14c5e87d92ac55893a396/c.html.
[5] 胡鳴. (2021). 魯迅與隆興寺觀音像照片. 文物天地(12), 98-99.
[6] 張錦洞. (2002). 淩霄塔——中國現存古塔塔心柱結構形式的唯一例項. 文物春秋(06), 58-60.
[7] 李士蓮. (1988). 古城正定四塔述略. 古建園林技術(02), 55-57.
[8] 崔白露, & 牛琳. (2024). 東西問·正定四塔丨「也許是海內孤例」華塔如何洞見文明交融？. 中新社. Retrieved 12 September 2024 from https://www.chinanews.com.cn/dxw/2024/05-22/10221530.shtml.
[9] 邵繼中, 李坤洋, 松本康隆, 郗皎如, 宋其澤, & 張曉思. (2024). 東亞多寶塔的發展演變及樣式風格. 工業建築(03), 215-226.
[10] 劉友恒. (1996). 正定四塔名稱及建立年代考. 文物春秋(01), 53-56.
[11] 牛琳, & 李晗雪 (2024). 東西問·正定四塔丨梁思成林徽因在開元寺發現了什麽？. 中新社. Retrieved 12 September 2024 from https://www.chinanews.com.cn/dxw/2024/05-23/10222273.s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