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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花,從此有了智識

2024-03-08國風

每年春天,形狀如同一座巨大時鐘的南京玄武湖月季園,總會吸引眾多的遊人。在這裏,種植著種類繁多的樹狀月季,藤本月季,大花月季,微型月季等不同的品種,每次走到這裏,我都能聽到大自然的時鐘刷刷行走的腳步。短暫的盛放時光如此醉人,而了解月季的熱望也在這一刻升騰。開啟手機上的植物辨識軟體,卻有點小失望,軟體只能告訴你,面前這朵花大機率是月季,小機率是薔蜜,至於這一株與那一株有什麽區別,背後有哪些奇妙的故事,辨識軟體無法給出答案。我就像一個站在大自然門檻前的孩童一樣,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自己的無知和呆笨。而這,恰恰就是我開啟王意成先生所編著的【花卉博物館(第二版)】時,所感受到的驚喜:我終於知道數十種月季的細微差別了。

同樣是花心泛黃,花瓣為白,花瓣邊緣泛橙紅色的月季,各自有其美妙的名字,有的重瓣月季,花瓣的形狀扁平而肥短,花朵如盤子,形狀接近山茶,它的芳名為漢納·高登;有的重瓣月季形狀豐厚,花朵如高心翹角杯,芳名叫艾爾特西;有的呈高心卷邊杯狀,名字與中國桌球隊天天要用的球拍同名,叫「紅雙喜」;而有的月季,花心為黃白相間,在它盛放的花瓣外圍,一部份紅色花瓣偏橙色調,而另一部份花瓣偏濃粉色調,這很明顯是多種月季雜交後經過艱辛的遴選,待其性狀穩定,才出現的迷人效果,它的名字叫做「邁蘭德隨想曲」。正如【花卉博物館(第二版)】的編著者王意成先生所說,「現在的栽培品種又多又漂亮,一般人不常看見,很值得加進(這本書)去。」作為一名兢兢業業的園林工程師,如癡如醉的植物愛好者,老先生退休以後,依舊背著相機,坐著公交、地鐵、高鐵,輾轉前往全國各地,去拍攝正值盛花期的植物。正是因為王晚意先生的努力,我們這些植物小白們才能有機會翻閱到這本大書,品嘗到大自然的視覺盛宴。

首先吸引我的,是本書如同蜂巢一般精巧嚴謹的結構,讓人嘆為觀止。以「中國傳統十大名花」一章為例,編著者以一體化的精巧結構講述了梅花,牡丹,菊花,蘭花,月季,杜鵑花,山茶花,荷花,桂花和中國水仙,這十種原產中國的名花的栽培史,每一種花卉都附以唯美的水彩手繪,詳盡講述這種花卉的特征、性狀,乃至枝幹、花萼的特征,緊接著,這種花卉有一個百科知識的宣講,不僅有辨識、養護的小常識,更進一步講述它的食用、藥用、布置、贈與他人的美好含義,編著者還貼心地講述了這種名花與相似花卉如何去區分,例如梅花與櫻花,牡丹與芍藥,山茶與茶梅,荷花與睡蓮,都在同一季節前後腳綻放,經常讓人傻傻分不清楚。而透過王意晚先生精心拍攝的鏡頭,以及對花卉形態、香氣、尺寸,花瓣結構及枝葉等方面的特征分析,我們就再也不會「張冠李戴」了。

名花的常見和罕見品種都以微距鏡頭來秋毫必現地表現,能想象麽,光是早春梅花就整整收錄了46個品種,光是難得一見的綠色梅花,就收錄有白花微綠花心的米單綠、白花鵝黃花心的早花綠萼、白花草綠花心的變綠萼、花瓣微小而花蕊探出的小綠萼、花心碧綠而花瓣微綠的長蕊綠萼等品種,這真是「人在家中坐,暗香撲鼻來。」

多數圖片堅持實地拍攝,而非提供手繪圖案,為【花卉博物館(第二版)】帶來了身臨其境的美感,作為讀者,我們可以看到拍攝早春梅花的時候,背景常有薄霧,陽光稀薄清淡,迎光的一面正巧可以映襯出梅花楚楚可人的花蕊,雄蕊上明黃色的花藥在寒風中顫動,歷歷可數;而到了夏日蓮花開放的時候,我們不時可見荷塘中熾烈的陽光給花朵鍍上的燦爛陰影,重瓣蓮花核心花瓣的投影,傾瀉在外層花瓣上,成為大自然特有的光影分割線;而單瓣蓮花中心仿佛含著一團神秘的光,使得花瓣狀態更為聖潔,仿佛佛燈,可以治愈人心。而到了秋季,菊花開放的時候,庭院裏的陽光已經變得老成了,熱辣灼人的光線慢慢變得柔和,因此所有的菊花看上去都沒有透明感,相反,它們呈現出濃厚的質地,一些漸變色花瓣甚至飽含蠟質的光芒。也就是說,光是閱讀這本書,我們就可以目睹四季時光的流轉,從此培育出一顆敏銳的心,從此對季節的變化和萬物的榮枯,不再無動於衷。它是培育感受力的起點,是開啟人與自然密切連線的開關。

【花卉博物館(第二版)】這本書,以「花卉百科」一章為總起,以「中國傳統十大名花」和「世界十種知名花卉」為全書的左右肩膀,之後,編著者充分發揮他在植物學領域裏的分類能力,選取目前廣大博物愛好者最鐘情的植物類別,將後面的篇章分作「草本觀花植物」,「木本花卉」,「觀葉植物」,「多肉植物」和「觀果植物」幾大類別,依次分析,從而給與我們發現美的眼睛,與辨識的頭腦。閱讀這本書,我們進入一個變幻莫測、豐富多彩的花園,它們既屬於日常生活,又屬於每個人獨有的精神天堂,哪怕是一朵莫蘭迪色的玫瑰,都不禁讓人想起阿根廷文豪波赫士的詩:

「屬於每一座花園和每一個黃昏的,

憑借煉金之術從細小的

灰燼裏再生的玫瑰,

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既然花卉再現了生命中的撫慰與啟迪,讓人獲得深遠的寧靜,那麽,如果你認識它,能說得出它的脾性與好惡,偏嗜與渴望,你所獲得的撫慰與寧靜,將更深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