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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突然想起梵高

2024-07-09國風

突然想起梵高這個人。梵高眼裏的梵高與我們眼裏的梵高不是一個人。

梵高生前不得誌,難得賣出去一幅畫,在以金錢市場衡量藝術作品的社會審美體制下,梵高或許會非常自卑,或許會自認為缺乏藝術細胞,就不配是一個畫家;畫畫只是出於愛好,愛好引領自己誤入了歧途。畫畫應屬於人生的敗筆,屬於失敗的人生。

在我們眼裏,梵高先生高高在上,是當然的大畫家、大藝術家。他的繪畫作品不僅在藝術成就上得到世人承認,而且在經濟市場得到認可;不僅在藝術原理上獨樹一幟、獨有建樹,而且在藝術品收藏市場傾國傾城。

這樣,世界上就產生了兩個梵高,一個梵高眼裏的平庸到無能的梵高,一個世人眼裏的傑出到無敵的梵高。

在他生命的最後歲月裏,他似乎不再想做自己眼裏的梵高,他很不滿意自己這個人,於是,在宿命安排下,他分裂了。雖然他割了自己一只耳朵也沒能把自己分裂成兩個人,但是在精神層面上他做到了。

梵高永遠不知道我們眼裏的梵高是什麽樣子,就像我們永遠不知道梵高的內心世界的樣子。梵高生前或許多次地懷疑過自己:為什麽要畫畫?如果作一名老師,如果作一名園藝師,再不然作一個木匠,應該會擁有一個不那麽難堪甚至美好的人生吧。

人的一生是很奇特的,用量子力學的說法,每個人都有無數個人生,只是不同的人生在不同的宇宙世界裏,互相並不聯系。用雙縫幹涉實驗解釋,每個人的人生都具有波粒二象性,你不知道此時的你是波還是粒,你一旦觀察自己的人生,狀態就會塌縮。

通常,每天早上一睜眼,我們都會在心裏說一句話送給自己:遇見更好的自己!有時候,乏味兒的日子過得不知秦漢,無論魏晉,真不知道這一天是不是更好的自己,只好每天都在祝福,在祝福中自我安慰。

梵高先生那個時代大約沒有什麽心靈雞湯,那他的心靈受到傷害了怎麽辦呢?比如他的好朋友高更不理解他,甚至一個妓女也不理解他,他就覺得心靈受到了傷害。他的解決辦法就是決鬥,槍對槍。這是多麽爺們兒的做法。大約有藝術特質的人都很爺們兒,一定要用強硬的手段維護藝術的尊嚴,哪怕賭上身家性命。後來,他似乎覺得刺目的陽光都在嘲笑他,他真的就賭上了身家性命。

梵高先生應該是熱愛陽光的,陽光把他的身體照得透明,陽光灌滿了他的心窩。梵高先生一生都在用藝術的畫筆演繹陽光,報酬大自然。他一定認為,死在陽光下勝過躲在床底下偷生。

一個擁抱陽光的人,強烈地熱愛著生命的人,死了。對世人來說,他可能去了另一個宇宙去遇見更好的自己。誠如梵高先生的詩:不要以為死去的人死了,只要活人還活著,死人總還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