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律·除夕祭宗
李寶貴
除夕曈曈日，宗祠祭祖時。
庭中燈燭燦，殿上錦簾垂。
長幼皆恭敬，兒孫盡禮儀。
綿延正月半，盛事止如期。
賈府號稱「詩禮簪纓之族」，一向註重繁瑣的禮儀，借此展示豪門盛大活動的場面，彰顯貴族之家的奢華與講究。除夕祭宗，就是這些宏大的場面之一。
第53回，已是臘月，離年日近，王夫人與鳳姐治辦年事。賈珍那邊，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賈府內外上下，皆忙忙碌碌。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各色齊備，兩府都換了門神，聯對，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寧國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朱紅大高燭，點的兩條金龍一般。
轉天是除夕，是一年的最後一天，賈家最是忙碌。先是由賈母帶領有誥封者，按品級著朝服，坐八人大轎進宮朝賀，行禮領宴畢回來，便到寧國府暖閣下轎。與早已在府門前排班伺候的諸子弟進入宗祠。
宗祠是在寧國府西邊的另一個院子，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懸一塊匾，寫著【賈氏宗祠】四個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兩旁有一副長聯，寫道是：「肝腦塗地，兆姓賴保育之恩；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嘗之盛。」亦衍聖公所書。
院中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松翠柏，月台上設著青綠古銅鼎彜等器。抱廈前上面懸一九龍金匾，寫道是：「星輝輔弼」，乃先皇禦筆。兩邊一副對聯，寫道是：「勛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兒孫。」亦是禦筆。五間正殿前懸一鬧龍填青匾，寫道是：「慎終追遠」。旁邊一副對聯，寫道是：「已後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俱是禦筆。
賈家宗祠的規模很大，與祖上寧榮二公的地位和勢力有關。其中抱廈和正殿的匾額與對聯都是先皇禦筆所書，可見皇家對賈家的特殊恩賞和賈家的無限榮耀。
寧國府除夕祭宗祠，分為兩個部份進行。
正殿祭列祖列宗。 只見正殿裏香燭輝煌，錦幛繡幕，列著神主。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由寧國府賈敬主祭，榮國府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琮獻帛，寶玉捧香，賈菖、賈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樂奏，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結束。
正堂祭寧榮二公。 書中寫到 「眾人圍隨著賈母至正堂上，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上面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賈荇、賈芷等從內儀門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檻外方是賈敬賈赦，檻內是各女眷。眾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
每一道菜至，傳至儀門，賈荇、賈芷等便接了，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賈蓉系長房長孫，獨他隨女眷在檻內，每賈敬捧菜至，傳於賈蓉，賈蓉傳於他妻子，又傳於鳳姐尤氏諸人，直傳至供桌前，方傳於王夫人。王夫人傳於賈母，賈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東向立，同賈母供放。」
繁瑣的儀式秋毫不亂，且莊嚴肅穆。直到將菜飯湯點酒菜傳完，俟賈母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將五間大廳，三間抱廈，內外廊檐，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花團錦簇，塞的無一隙空地。鴉雀無聞，只聽鏗鏘叮當，金鈴玉佩微微搖曳之聲，並起跪靴履颯沓之響。一時禮畢，眾人結束。
祭宗活動結束，賈母在尤氏的上房小憇後即回榮府。從寧國府到榮國府的這一條街上，設列著兩府的儀仗執事樂隊，來往行人皆屏退不從此過。
賈母的正室亦是錦裀繡屏，煥然一新，老太君在這裏又接受了賈敬賈赦等諸子弟，以及女眷們小廝丫環們的行禮。
至初一五鼓，賈母等又按品大妝，擺全副執事進宮朝賀，兼祝元春千秋。領宴回來，又至寧府祭過列祖。
正月十七一早，又過寧府行禮，伺候掩了宗祠，收過影像。至此，除夕祭宗活動才算正式結束。
透過曹公對賈府祭祀活動的細致描寫，我們看到了賈家昔日的輝煌和當下的奢靡。從除夕祭宗到元宵夜宴，是整部紅樓夢中賈府繁華極盛的頂點。這以後就開始走上下坡路，終因腐朽、衰落，直至家散敗亡。
註：本文作者李寶貴，文章源自公眾號「詩畫品紅樓」。
